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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霁渊保持沉默。
“你不说话我也知道是,他和所有人都这么说。但事实呢,我和他在外头就是对家了,他干的事,比蛟龙帮都黑。哪有什么抢他妻女的恶霸,他自己倒强占了别人老婆,给好多人告到官府了,这才被弄进来不是?你可以不信我,只是千万留个心眼,他大概是指着你帮他出狱才处处帮着你。你记得了,这牢里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大家不是十恶不赦的都进不了这里。”
秦霁渊承认他说得有一定道理,可漏洞依然明显:“既然你我都是十恶不赦的人,你肯定也不是为了照顾新人才和我说这些的吧。都有所图,谁比谁高贵呢?”
遗物
“况且,你不是常常和那位脸上长了刀疤的人物贴在一起吗?你应该知道他和我有仇,现在来好意提醒我,不怕引火烧身?”秦霁渊的笑带有一种邪性,于是他说出来的话总给人一种诅咒的意味,听着不大舒服。
这瘦猴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大哥最是肚量大,别看他第一面就和你打了一架,这架打完,之前的事就算过去了,没道理一直揪着不放不是?方威他这人可就不一样了啊,表面上看起来对你挺好的吧,背地里指不定怎么整你呢,惹了他的几个有好过的日子。你来了那么久,应该也知道,这牢里都拉帮结派的,跟对人才能好过。跟着大哥的人多,旁人看着大哥的面子上都得敬你三分。怎么决定,秦少爷自己考虑清楚,千万别犯糊涂。”
“那我再想想,谢谢哥的忠告。”秦霁渊终结了这场无用的对话。他猜测是刀疤男打算借着自己往牢外跑,现在派人来拉拢自己,还放不下面子,希望自己去求他。这种人头脑简单,难成大事。能屈能伸才走得长远,他有求于人,今天还到自己面前摆架子,实在不聪明。
但瘦猴那些话大概也不是空穴来风。方威一个人单打独斗,看不出站了谁的队,大家却都好像敬他三分。这没道理,在牢里可没有什么前辈可言,实力才是王道。只能说明方威也绝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了。
眼下刀疤哥的帮派确实是最大的,现在又向自己抛出了橄榄枝,于情于理应该认真考虑。可秦霁渊颇不喜欢和蠢人打交道,与其和这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混在一起,不如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老老实实跟着方威就好了。方威的过去是真是假和他没关系,人家可是真真切切帮了自己不少。历史经验告诉我们,墙头草往往是最先倒的,选定了就不能轻易改变,否则一定会成为炮灰。
秦霁渊打了个哈欠,随意打发走瘦猴,继续跟着方威去了。
秦霁渊拥有可称强大的适应能力,干什么像什么,这牢坐得愈来愈得心应手。不过是帮派之间那点勾心斗角,他早见过的,不值一提。被卷入一些帮派纷争,时不时挨上两拳也不碍事,自己没那么不经打。他强大的韧性决定他无论在哪都能活得好好的,像水沟里的烂泥,往什么地方糊都能留个像模像样的印子。他过得惯这种生活,甚至开始觉得理所应当。他早知道自己只有向下的思维惯性。
方威太喜欢和他这种人打交道,在某个突然触景生情的黄昏,方威终于说出他的所求:
“秦少爷,你出去了能不能帮我个忙?”
秦霁渊早知道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对方威的话也不惊讶,默然等他继续说罢了。
“我知道想把一个人弄出去不大容易吧,不然你也不会在这里吃这许多苦了。都是兄弟,我不想为难你,只有一点小忙想要你帮——你要是出去了,帮我去看看我老婆孩子吧。那么多年了,也不知道她们怎么样了,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他们。我想她们想得紧,就麻烦你去看看,她们没事我就放心了。”
这个忙太容易帮,方威是真有心不给他添麻烦,他也没有不答应的理由。记清楚对方报下的一串地址和信息,他预备出去了多帮衬帮衬这家人,不管他们过得如何。
“如果她们已经……不在了,就不用再回来告诉我了。”方威脸上挂了一个苦笑。那么多年都没来看过自己一次,恐怕凶多吉少。方威大抵能猜到,他只是还不愿意承认。
要承认一件坏事已经客观发生,是十分困难的;若要你接受,则要再困难上十倍。
这点秦月缘深有体会。尤其是当她推开底下实验室那两扇没为她打开过的门时,被眼前的东西吓得连连后退,扶墙干呕时,她终于不得不承认她的覃哥哥确乎就是唯利是图的叛国贼。
她打发走郑时朗,决意一个人再回到覃家去。死人不会说话,覃净屿不会亲口和她说明真相,可生活的痕迹掩盖不了。她此来不是来怀念故人的,而是弄清楚秦霁渊亲自动手的原因。
覃家很冷清,只剩管家一人。家里的装潢没怎么改变,只是多了不少白花,没有生气,看得月缘心口一疼。鸟笼已经空了,阳台的花缺少主人的精心照料有些打蔫。秦月缘进门便习惯性往饭桌的方向看,印象里覃净屿经常坐在这边等她,面前是刚做好的桂花糕。
好像,突然又有点想吃桂花糕了。
覃净屿已经走了,覃家的大门遵循主人的遗愿,依然为她打开。管家恭敬地迎上来,他年纪已经不小了,跟了覃家两代人,忠心一片熬白了头。而现在,他还要一个人守着这间屋子过下去。
“秦小姐,少爷生前交代过,如果有一天他遭遇不测,所有的东西都留给您。”管家的声音在秦月缘耳边打转,她无论如何不能听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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