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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明钰薄唇一抿,下颚的线条紧绷着,神色冷淡讥诮:“是什么让你觉得自己可以和我谈条件?前世那些事,知道与不知道,对我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这句话确实是萧明钰的真心话,自从做过那些噩梦之后,他便一直觉得:有时候,无知才是幸福的,知道太多反而是一种困扰。而夏芜娘的态度也很明白的告诉他:夏芜娘所知道的前世里,他的结局大概并不像是他噩梦里的那样,而且可能还很好,甚至好到让夏芜娘忌惮至今。既然如此,也没必要特意去做什么“改变命运”的事情。。。。。。更何况,人总是要活在当下的,而不是似夏芜娘那般困在前世的回忆里,把好好的一条路都给走绝了。
萧明钰心中想着事,嘴里仍旧是不紧不慢的说着话:“至于是谁将你安排到仙居宫,是谁安排了昨晚上的刺杀,我迟早都能查出来。”他短促的笑了一声,语声转冷,言辞如刀,“更何况,昨天晚上的那些刺客未卜先知的在后花园里等着,说不准便是有人在幕后出主意。你说呢,知道前世的夏姑娘?”
夏芜娘的面色一时青白交加,额头已有涔涔冷汗,只是不知该如何应对,几乎要咬碎了一口银牙。
萧明钰却没了与她周旋的想法,直截了当的道:“如果你之前没说那些话,我大约还能叫你自己选个死法,既然你铁了心要找死,那我就成全你吧。”说着,他没再理会边上的夏芜娘,抬起手轻轻的拍了拍。
夏芜娘知道前世之事,且有对郑娥和自己心怀恶意,留着她总是祸端,倒不如直接解决了的好。所以萧明钰一开始就没打算留她性命。
外头候着的几个内侍早已等了许久,此时闻声便立刻推开门,有两个健壮的上前去压着夏芜娘的双手,一个则是要拿布去堵夏芜娘的嘴巴。
夏芜娘面色发白,只能仓惶着左右挣扎,不愿被人嘟着嘴,只能仰着头叫道:“。。。。。。殿下,我想起来了,我还有件事。。。。。。我还有件事要告诉您。。。。。。。”
萧明钰却没理会她的话,给另一个在边上盯着人的小内侍使了个眼色,口上道:“给她用青丹丸。”
青丹丸乃是宫中秘药,一般是用来逼供死囚的——死囚早已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所以仅仅是用死来威胁是没用的,可青丹丸却能叫他们在死前受尽痛苦,甚至有人会痛得抓破自己的血肉,哪怕抓到白骨森森都浑然不觉。痛不欲生之下,有人甚至会为了求一个提早解脱而开口说实话。
夏芜娘听到青丹丸的时候面色一变,挣扎着的手臂几乎显出青筋来,她端庄秀美的脸上第一次显出一种无法言喻的绝望与怨毒——如果她的目光可以杀人,那么她早已将不远处的萧明钰杀了千八百回。
然而,不等夏芜娘开口说些什么,边上已有人上前抓着她的下颚,强行把青丹丸丢到她的嘴里,强迫她吞下,然后打算拿块布堵着夏芜娘的嘴巴,省得她提早咬舌自尽。
然而,夏芜娘这一刻却仿佛有了大力气,又或者是边上的人见她吞了□□后警惕降低,竟是叫她推开了面前要堵她嘴的内侍。她满目怨毒的瞪着正要离开的萧明钰,那双曾被五皇子称赞是“像猫一样”的美丽眼睛瞪得好像死鱼的眼睛,几乎要凸出来了,哑声叫道:“你会后悔的,萧明钰。你会为你今日的傲慢付出代价的。。。。。。”她声嘶力竭的叫着,声音大得几乎让人怀疑她的嗓子是不是要被喊出血来,那一声声仿佛是泣血的诅咒又或者预言,一字一句,咬着牙道,“你最亲近、最心爱的那些人总有一天都要一个个的死光。。。。。。。哈哈哈,萧明钰,你才是那个活到最后却活得生不如死的人。。。。。。”
夏芜娘前世亦是死在青丹丸之下,重生这么多年,纵是午夜梦回也依旧忘不了那时候的痛苦与绝望。所以,她说完话便立刻趁着嘴还没被堵住,直接了当的咬断了舌头——她是宁愿就这么死了也不愿再去重复一次前世的痛苦。
鲜血淋漓而下,空气之中满是铁锈腥臭味,夏芜娘那块方才动过的半截舌头和她本人一起掉在了地上,可她沾着血的嘴边却还是带着笑,一种嘲讽而恶毒的笑,就像是吸饱了鲜血方才徐徐绽开的恶之花:或许,能在死前看到一直高高在上的萧明钰那张苍白如死的脸,也算是不枉此生。。。。。。。。
萧明钰的面色难看至极,他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一步,想要追问几句真假。可当他看到夏芜娘掉在地上的那半截舌头和临近垂死的脸,这才意识道:现今的夏芜娘恐怕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萧明钰很快就冷静下来,紧紧的盯着夏芜娘断了气,这才抬眼去看边上的那些个满脸惊恐的内侍,冷声吩咐道:“把这里收拾一下,别留下什么痕迹。。。。。。。”他一双黑眸犹如宝石一般黑沉沉的,光芒内敛,“有些事、有些话,不该记的、不该说的,你们心里明白就好。若是以后让我在外头听到什么闲言碎语,不管是不是你们说的,我都记在你们身上了。”
那几个内侍浑身颤了颤,顾不得满地的血,连忙跪了下来表忠心:“奴才几个今天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到。”
萧明钰随意的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自行处理地方和尸体,心里头忽而生出几分意兴阑珊来。
他知道自己不该把夏芜娘临死前的那些话放在心上,可是当他闻到空气里那些血腥味,心里不知怎的又想起了自己的那些噩梦,心头竟是有些惴惴不安。他暗自叹了口气,径直快步出了房门,只领着得福一个人去找郑娥了——这样的时候,大约只有郑娥才能叫他平静下来。
萧明钰这一回却不像是来时那般慢条斯理,反倒是步履匆匆,面色冷冷,几乎有些迫不及待。等到他赶去郑娥的书房时,郑娥早已练完了字,正抬手拿着自己才写过的宣纸慢慢的打量着,想要瞧出缺处和需要改进的地方。她听到脚步声,便转头看了一眼,颊边的酒窝跟着塌了下来,甜蜜蜜的:“四哥哥,你来了?”她眨巴眨巴眼睛,一双明眸好似倒映着满江春水,水润莹然,“我还以为你要留在仙居宫陪太后用午膳呢。”
萧明钰一见着郑娥还有她面上的笑容,便觉得之前一直萦绕在鼻尖的血腥味渐渐淡去,心头那些冰冷的、惶恐的、不安的想法都不知不觉间也都跟着远去了,就连胸膛里躁动不休的心脏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他不觉的长舒了一口气,英俊的面上重又带了一丝微微的笑意,玩笑着与郑娥道:“你不是说要叫人给我准备我爱吃的胡饼?我自然要早些回来。。。。。。。”说到这儿,他挑了挑眉梢,揶揄道,“该不会是你练完字就把我的胡饼给忘了,这才想着要我去仙居宫用午膳吧?”
郑娥闻言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已经叫她们去烤了。”说着,她搁下手中的宣纸,上前几步去拉萧明钰,“等会儿再陪四哥哥你一起吃,你先来瞧瞧我的这几张字?”
萧明钰垂下头,正好能见着郑娥白嫩的耳垂,心头不由得一软,嘴里却道:“那等会你喂我吃?”
郑娥简直拿他没法子,嘟了嘟嘴,小声抱怨道:“四哥哥你是伤了腿又不是伤了手。怎么就这么喜欢使唤我啊?”
萧明钰含笑看着她微微泛红的面颊,嘴里却一本正经的说着胡话:“谁叫我脚疼,手也跟着疼了,拿不稳饼了。”
虽明知萧明钰是胡说的,可一提起他的伤腿,郑娥的心还是软了软,只好妥协道:“好啦好啦,我喂你就是了!”她瞪了萧明钰一眼,白嫩嫩的双颊微微鼓起,“你先帮我看看我的字!”
“嗯嗯嗯,先看字。。。。。。”萧明钰瞧着她气鼓鼓的模样,忍不住便笑了起来,抬手揉了揉郑娥的发顶——他也不知道自己一见着郑娥怎么就变得又幼稚又别扭,甚至还为着这么一点言语上的微不足道的“小胜利”而洋洋得意。
郑娥听见了他的笑声,更是羞恼,本想踩人一脚可又想起萧明钰的腿还没好,只好气哼哼的用手肘推了推人,道:“先看字啦!”话还没说完,她眼角的余光不知怎的瞥见了萧明钰的袍角,面色微变,就是脱口问道,“四哥哥,你袍子上的血迹是哪来的?”
萧明钰今日穿的是一身浅紫色的袍子,虽说颜色并不算深,但是边上缀着深紫色的延边和繁复的纹路,落在袍裾上的那一滴鲜血也不算是特别显眼,反倒更像是不小心溅到的一点泥浆。要不是郑娥眼尖,还真不一定能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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