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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这么说了,但现在还是忘记了不是?
江稚茵觉得这也不能怪闻祈,毕竟两个人确实太久没有见面了,在福利院的时候她还只是“茵茵”,连具体的名字都没有。
晚上放学,闻祈最后一个出教室,江稚茵坐在教学楼下的花坛边上,花坛里的木枝戳着她的脊背,滨城夜里气温不高,她还打了个寒噤。
见到他出来,江稚茵一边叫他的名字一边从花坛上跳下来。
“闻祈。”她斟酌着措辞,“也许你不太记得了,但我们小时候是一个福利院的,我之前去旧址找过王奶奶和你们,但那里好像拆掉了。”
确切地来说,在江稚茵的记忆里,今天并不是第一次重逢,在她回海城想找旧友的时候,曾在那处废弃的院子里碰见过闻祈。
也因此有了她写在笔记本上的那几句话。
前面的少年停了脚步,却没回头,夜风吹得他的衣服猎猎作响,像点燃了一个闷声的炮仗,沉闷又无力。
他又摁了下助听器,说:“我记得你,茵茵。”
江稚茵第一次听见十多岁的闻祈开口叫她的小名,怔愣了一下,踮着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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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他嗓音干涩,停顿一下以后似乎侧了头,没看她几秒就继续抬步往前走了。
江稚茵皱着眉跟上他,踩过一盏盏路灯的光影,不停发问:“没有?那你现在还跟王奶奶住在一起吗?小雨、大聪明、林子他们都——”
没等她说完,闻祈又停下脚步,一双浓稠如墨的眼凝视着她,不带什么情绪,平静得让人身心一凉,江稚茵想说的话都止在喉咙里,像扎在喉咙软肉里的一根鱼刺,卡得不上不下,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王奶奶去世了,他们都已经像你一样被领养走了,大家都过得很好,可以不问下去了吗?”闻祈平静地说。
江稚茵第一次听他说这么一长串话。
她离开福利院的时候,闻祈只会说很少的字,也没有配过助听器,与他交流全靠比划和写字,今天是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像在敲一块碎掉的玉,清冽中带着微微的沙哑,说短词时还听不出来,话一说得长了,江稚茵才发现他咬字含糊,吞音也多,普通话并不标准。
“不满意。”她说,“那你呢?那个‘大家’里,也包括你吗?”
闻祈刻意躲避了她的眼神,眼睛瞥向别处的树叶,又变得缄默不语,只是继续抬步往前走。
路边响起几道鸣笛声,像穿透了沉默的矛,挑得江稚茵的情绪起起伏伏,她看了眼时间,心说还能再迟一些回家,于是又跟上去,想看看他现在究竟住在哪里。
绕过一条长长的小道,江稚茵看见他停在一个卷帘门前,从校服兜里掏了一把钥匙转开了门,从里面透出昏黄的光,只摆了两张单人板床,一张床空着,被褥折得整齐,另一张床上躺了个寸头,只穿了一条黑色的短裤衩,正在打游戏,床铺下面还搁了几罐啤酒。
那张脸江稚茵还有模糊的印象,太阳穴上方一块疤,应该是小时候同住在福利院的大林。
邓林卓看着她愣了很久,又忙扯过被单捂在身上,不大的空间里闷得很,只有一个缺了叶的风扇呼噜噜转着。
闻祈低身进去,熟练地把单肩包扔在床铺上,然后到洗手台那儿洗手,江稚茵听见水龙头出水的声音。
“还有要问的吗?”他眼也不抬地说。
江稚茵咬住牙齿,嘴里像被什么东西塞满,发不出声音来。
“这间屋子是邓林卓养父的,我蹭了个床,平时帮着收停车费,就住地下车库,过得不好,也没有被领养走。”
她卡了半天壳:“为什么只有你……没有被领养?”
闻祈背对着她,江稚茵从镜子里看见他的眼下有些红,眼尾颓废地向下耷,他的嗓音沙哑更甚:“因为面相不好,不热络,不讨人喜欢,还是个聋子,大家觉得我养不熟。”
他每说半句就停顿一下,声调仿若拉成一条直线,如果不是那面恰到好处的镜子,江稚茵都无法观测到他的情绪。
“茵茵。”他慢着调子念她的名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并不像你那么招人喜欢。”
空气静谧下来,邓林卓的眼睛四处乱瞟,一声也不敢出,江稚茵久久无言,听着空气中刷刷的水流声,她还未曾开口,塞在书包夹层的手机响了,看见是江琳来的电话,江稚茵清了清嗓音,走到远一点的地方去接电话。
江稚茵背过身子去以后,闻祈脸上的表情就又漠然一些,眼下那点红顷刻间也散了,被睫毛的阴影全然覆盖,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他摁掉了水龙头,抬眼看了下镜子,漫不经心抽了条毛巾擦手。
游戏还在继续,队友骂邓林卓的角色是挂机的演员,躺在床上的人跍踊了几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时候有人说你面相不好了?当初不是你自个儿不想被领养的吗?”
闻祈把毛巾轻飘飘往他身上一丢,往屋外看了一眼,一双眼睛静默幽黑,夹着如深冬一般凛冽的寒意,少年手指轻轻压上唇,示意邓林卓别说话。
他双眼微眯起来,讳莫如深地警告:
“不要多嘴。”
邓林卓一下子噤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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