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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分两路人打探的,向北的一路最远到瀛州境,另一路沿巩蔼流放队伍行路留下的痕迹走,最终确定是一处野林,位置在定、冀、相三州交界,如果巩小娘子遇害了,遇害地应是那里。”
“我们在林中仔细搜了两天,找到不少被野兽叼散的残骸,除了人的,最多的是猴尸。从瀛州方向回来的同伴在沿途树林里,也发现有野猴的尸体。”
“我们双方会合后,商议出的线索有四。”
“一是凶手擅长弓箭。我们找到部分尸体时,周围有散落的箭。”
“二是林中没有挖土埋尸的痕迹,这说明凶手赶路的速度非常快,不需要埋尸,等有人发现命案报官,凶手早就离远了。”
“没有埋尸的原因,也可能是凶手人数少,我们问过当地人,那段时间没下过雨,然而林子里没有才屙不久的粪。由此可推断第三点线索,巩蔼一行人刚进林中歇脚就遭难了。”
“第四,遭难的那些尸体,头发被利物割过,猴尸也惨不忍睹,显然是野兽吃掉它们前就被拔了毛。我等不知凶手为何这么做,但贼人必定穷凶极恶!”
尉窈听的过程里,看完了手中的通缉公文,最后一张纸上是她画的红绳样式。
她向契胡勇士揖礼:“辛苦诸位了,往后若有我能帮到诸位的,我一定不遗余力。”
等外人都走了,尉窈像个孩子一样趴到阿母怀里,悲伤叨念:“我的弟子都很好,阿母,她们真的都很争气。巩蔼才六岁啊,被人半威胁半骗犯了错,流放到那么远已经是很重的惩罚了,为什么厄运总挑命苦的捏?”
她质问着朝廷政策里的疏漏:“官府为什么任由流民四处乱窜?是没有安置之法?还是从不思虑安置之法?刚才铁勇士说那片野林里有那么多人命殒难,他们都能查到,官府查不到么?”
“说穿了,那里是三州交界,三州的县署全想把责任推出去,所以没人在意我弟子的死活,没人在意寻常小吏的性命,更没人在意死掉的罪徒有多少!”
“外人可以无视我的弟子,我不能。”
“要是我因为此仇难报而放弃去报,我岂配为师?世上谁还记得曾经有个叫巩蔼的小女娘?”
赵芷轻抚女儿的背,安慰:“有阿母呢,阿母一定想办法给巩蔼报仇。”
尉骃取纸笔,把平州到司州的路线画出来。
报仇的第一步,是找到凶手在哪。
尉骃画好后,给妻子、女儿指巩蔼失踪的三州交界处,然后一步步分析:“匪贼选这里杀人,一定了解周围县署对人命案先相互推脱,推不过去再查。”
“押解巩蔼一行的驿吏也被杀,这不是寻常匪徒、流民敢做的事,所以在杀人者的眼里,视驿吏也如草芥。”
“杀人者绝不是久踞此地的恶徒。铁勇士说凶手懒得埋尸,是判断这点的一个原因,还有一点,如今都督这三州军事的是彭城王,州民岂敢在彭城王才上任时,犯这么重的案、杀驿吏?此举分明是挑衅这位宗王的权威。”
彭城王被迫交出兵权离京,可是猛虎再落魄也是兽王!
抽丝剥茧,尉骃进一步推测:“恶徒过路三州交界,他凭空出现,必有来处,必有去处。精箭术,轻视驿吏,出现的时间……这三点刚好和布告上面要抓捕的高聪对上。”
“假使杀人者是高聪,他从平州来,去往哪?如果他是惧怕平州偏僻贫瘠才逃离,如此的话,逃向旧都所在的恒州是最好的选择。然而他过路瀛、冀二境,进了与相州交界之地,可见他不甘心为民,目的是潜回京师伺机而动,重回官场。”
尉窈的思路跟随阿父的推测逐渐清晰。
她前段时间思考过长孙无斫为何离开平州,揣测的原因之一,便是抓捕逃犯。加上宗隐说过的话,宗隐羡慕的那个权贵是流放平州后私跑回洛阳的,他羡慕对方“什么罪都没有”,还更风生水起。
什么罪都没有?
尉窈想,当时宗隐这句话里指的,很可能不仅仅指私逃一项罪!还有逃回来路上犯下的其余罪行!
尉窈不再犹豫了,当机立断道:“就算害巩蔼的不是高聪,此贼也该被缉捕。按他的行路速度,估计已经在司州、甚至在洛阳了,此贼多容他一天都是造孽,得尽快抓住他交给廷尉……”
不,不能交给廷尉署!!
如果高聪是宗隐提及的厉害人物,那对方必然有手段脱罪,甚至以廷尉署为垫脚石,直接踏进朝廷中枢。
如尉窈一家推断,高聪确实来洛阳了。
闰八月。
初三。
高聪一路风雨兼程,赶路艰苦,但因为一路所见所闻和他预料的一样,所以心里越来越踏实。
到达洛阳,反而不踏实了,加之他每日给自己的卜筮均显示不吉,给他想寻找的那位贵人卜筮也显示不吉,高聪就暂且忍耐,没按原计划行事。
他警觉小心,夜宿在荒无人烟的野地里,好在自制的大氅厚实,裹起来既能当被子,也能当褥子。
熬到白天,他把大氅用松土轻埋,然后在广莫城门外喝羊汤,听胡商和过往的食客闲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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