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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了。”正在作画的赵姑娘将笔搁下,回头看向季寥,展颜一笑。
季寥却瞧见她清澈的眼眸已经有了一丝倦色,看来完成这幅画对她是个极大的考验。季寥颔首道:“法主让我来的,这幅画有什么讲究么。”
赵姑娘嘴角边挂起一丝柔和的笑意,说道:“画是我师父做的,不过当年他只完成了一半,法主让我补下剩下的一半。”
季寥指着画里的内容,说道:“火焰有寒冰,杨花在秋天开,这些都是正常情况下不会出现的事物,那么没完成的部分也应该是类似如此了?”
赵姑娘笑吟吟道:“不错,所以我准备画泥牛在水面吼叫,木马在风中嘶鸣。”
季寥颔首道:“这也是违背常理的现象,大有奇趣,但你要画出来,应该不难才对。”
赵姑娘悠悠道:“我要画上去,片刻便能完成,但仍觉得有些不对劲,又想‘上善若水’,便先画了水面。”
季寥看着那水纹,确实柔和自然,隐隐约约暗藏变化,似乎真的会流动一样。
他赞道:“你的笔锋,已经有了宗匠的风采,一笔一划,颇具神韵。”
赵姑娘微笑道:“是吗,来来来,木真子道长你帮我想想,我到底该不该画所谓的泥牛、木马。”
季寥好奇道:“既然都是不合常理的现象,为什么你会觉得不该画?”
赵姑娘道:“我大抵能猜想我师父当时作画的心境,他画火焰里的寒冰、秋天里的杨花,本意便是反常合道。”
季寥略作思忖,道:“我也明白了,意思就是不拘泥于成见,打破破常规,看到事物的本质,这是见性的手段了。”
人的思维是有惯性,有束缚的。这是受困于成长过程的所见所闻。故而世俗中,人的见识和认知,都很片面、局限。用佛家的话来说,便是知见障。
这是自己从人世间学到的知识,给自己布下的迷障。而且这种障碍,反而是最难打破的,因为受困于自身。
赵姑娘的师父肯定也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故意用违背的常理的现象,来打破思维的桎梏,以获得更富创造性的智慧。这有些类似于无中生有,就是凭空而来,没有任何现实的依凭。
这样的道理是接近道的本质的。
纵使季寥能想到这一步,但也是受益于画和赵姑娘的启发,所以这样一来,他又不算能打破桎梏,因为他只是从平常的逻辑里走出,却又陷入另外一个新认知的逻辑里。如果照着这种思维去探索道的本质,便是为了反常而反常,仍是下乘。
赵姑娘轻声道:“正是明白了这一点,我才觉得,如果我继续画那些不合常理的现象,仍属于循规蹈矩,只不过这个规矩是我师父设下的,但究其本质,仍然是受所识所见困扰。”
她说的话,跟季寥是想到一处的,只不过表达的言语不同。
世间高明的人,高明的道理,本也是相通的。
季寥悠悠道:“但我过来时,法主说你要完成这幅画了,我想他不会无的放矢,或许你应该快触碰到契机了。”
赵姑娘听了这话,心中一动。她明眸灿然,对着季寥露齿一笑,道:“我明白了。”
只见她拿起狼毫大笔,刷刷数笔,便勾勒出水上泥牛,风中木马。
季寥奇怪道:“这不正是此前你的想法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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