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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夕阳在山色中悄然隐匿,屋檐下松氏忙完要务,来回往返宝嫣的主院好几遍,焦灼万分地问:“怎么样,吃食还是分毫未动吗?”
“没有。”
守在屋外的小观瘪着嘴摇头,手头上的帕子揪成一团,“一刻前,我借着点灯的理由进屋瞧了一眼,女郎还在榻上躺着呢,连我也不肯搭理。”
从晏子渊的住处回来后,宝嫣便待在屋里不出来了。
饭也不吃菜也不动,茶水还是满的。
里头悄无声息,下人无不担心,怕她心绪不佳,气坏了身子。
小观冲松氏抱怨:“阿母,那晏郎君他太可恶了。”
宝嫣与晏子渊虽然不曾有夫妻之实,只有明面上的名分,但作为苏家的家仆,原本都是拿他当郎主看待的。
现在自家女郎在晏子渊受了委屈,底下的人便开始称呼他为“晏郎君”为宝嫣鸣不平。
松氏:“休得无礼。只怕其中有什么误会,若是因为单纯不喜女郎,对女郎有异议,我便去请郎君们为女郎做主。”
哪有人娶了新妇进门,却不动新妇半分?
这岂不是在表达对这门亲事的不满?
屋外松氏和小观透露出护主心切的意思,宝嫣侧躺在榻上,听着切切关怀的私语,伸手挡住眼皮,早已流干的眼睛再次渗出些许湿意。
不是她想不吃不喝,而是当真倒足了胃口。
她原以为,她与晏子渊怎么都当得上天作之合,门当户对,她这些日来规规矩矩照顾他,尽显一个主母该尽的义务。
如此本分,不说能得他几句感谢,也该得到他相敬如宾、客客气气的对待吧?
结果呢,他竟不分理由地呵斥她一个妇道人家,言语过于不知廉耻?是这意思吧?
她想问,成了亲,问问自己的夫婿何时住回新房犯了那条不守妇道的罪。
至于那般不讲情理。
枕头旁,斜落着一支昭示姻缘宿命的卜签,宝嫣盯着它出神,不由地想起佛堂里,某人嘲弄指责她的话语,“檀越好贪的一颗心”。
既想要家族昌荣,又想要夫妻和鸣,哪有这种两全其美的可能?
房顶,偷听了好一会不平话,以及察觉到房内传出的细细啜泣声的大汉咬着草根,拍拍屁股上的尘土起身。
不多时点燃了佛香的房间内。
陆道莲若有所思地问:“滴水未进,粟米未沾?怎么,得不到夫婿的青睐,就令那新妇这么难过伤心?”
这么晚了,他还在打坐。
只是因为派出去的下属回来,六根短暂地从修行中出走,来到尘世间。
他的手伸进身前一个盛满清水、长有莲花叶子的白瓷缸里,轻轻一掬,便捞起来一条夹在方寸间难以逃脱的手指大的小鱼。
庆峰望着他缓缓抬高的掌心,上面锦鲤诞下的鱼苗正在大口呼吸,肚子一鼓一瘪。
就跟那个受到夫婿训斥,难受得不行的新妇一样。
她不知道自己做了别人发泄怒气的用具,她受到的委屈纯属无妄之灾,更甚者还有更大的委屈在等着她。
谁会知道今日冲她大声斥责的郎君,是为了掩饰心虚才呵斥了她。
“她的确是很伤心。”
庆峰:“她那婢女说,她从晏子渊的院子里退出去的时候,为了隐忍夫婿的怒火,嘴皮子都暗自咬破了。”
漫不经心地摸着鱼肚皮的手微微一顿,陆道莲保持不发一言的沉默,静静地看着下属。
庆峰啧啧道:“我回来之前,还曾听到房中有人在哭。”
陆道莲挑起眉梢确认,“她哭了?”
庆峰无比肯定地点头,形容宝嫣,“真哭了。小猫似的,有意把头闷在被褥中,不想叫人听见。”
只有快喘不过来气了,才发出两声难过的呜咽。
陆道莲默默听着,把那条张着鳃子大口呼吸的小鱼放回莲叶边缘,鱼一入水便复活了,慌不择路地逃离他的魔掌。
欣赏够了这一狼狈景象,那张没有一丝瑕疵的俊白面庞上,笑意全无道:“她不是很能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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