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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坞的闸门打开,新建成的十来艘龙骨船前后以铁索连接,一艘接着一艘缓缓入水,全营近万士兵鱼贯上船。
谢却山屏息看着一切有序地进行着,此刻已经经不起任何的变故了。这是以一敌万的战斗,他需要等到人全部上船,将船开至孤悬江心,在所有人插翅难逃的时候才能点燃引线。所有的船都连在一起,只要一艘爆炸了,前后的船只都会受到波及,接连爆炸。
而另一边,完颜骏已经醒了。
他暴跳如雷,没想到谢却山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打晕他,还将他的兵符给偷走了。他料想谢却山拿了兵符定然要先去军营,当即召集自已所有的府兵去追,势必要拦住谢却山。
刚出门,便有府兵忽然来报,说抓到了令福帝姬。
人已经被带到了院子里。荆钗布裙,不施粉黛,单薄得像是一张随时会飞走的纸笺。
有一段时间没见了,这个女人的容颜在他心里都有点模糊起来。
完颜骏心里顿时警觉,立刻就嗅到了陷阱的味道。
他日日夜夜地命人在城里搜,都没有搜到这对皇室姐弟的一点线索,怎么早不被抓晚不被抓,偏偏这个时候突然被抓了?
“直接杀了。”
完颜骏脸上露出一丝无情的狠戾来。
他非常清楚,他现在要做的是抓捕谢却山,他的脚步不能被任何事情绊住。
士兵已经拔出了刀,徐叩月忽然朝他的背影喊道:“我救过你一命,你该还我!”
完颜骏的身影猛地一颤。
她居然还记得!
他难以置信地回头望去:“住手!”
刀尖离脖颈只有一寸之遥了,完颜骏一声喝,士兵险险停手。
明知道这有蹊跷,完颜骏还是摆摆手,让士兵退了下去。
“你记得什么?”他捏起她的脸,有些不确定地问。
徐叩月笑了起来,面对他时,她很少有过这样放肆的表情。
“第一眼见你的时候,我便认出你了。你就是那个被人踩在地上的小商贩的儿子,声声求着官爷饶你父亲一命。”
是了,在二十年前的汴京,还是稚童的他们,有过一面之缘。
完颜骏的父亲在集市兜售毡帽,却被指认用假铜钱找零,可那是前一位客人给他们的。官兵来抄了摊位,他只能不断下跪磕头哀求官爷不要把他父亲带走。
分明一查就能查清楚的事情,可官兵懒得作为,非要直接拿人,这时帝姬的卤簿仪仗正好在市集中经过,那个众星捧月般的小女童,竟会善良地为一只蝼蚁停下,出言替他解了围。
他在泥土中抬头望她,他必须感激这种垂怜,可骄傲的他又厌恶这种垂怜。她的行为在他眼里像是一种无声的炫耀,炫耀着上位者的善良。
于是他发誓要成为人上人,再也没有人能来摆弄他。
她越是纯白无瑕,他就越想碾碎她,来证明他已经成功了。
完颜骏已经很久都没想起自已窘迫的出身了,这久到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他以为那时他们只是稚童,徐叩月不知道。可她这番话,正好戳中了他不堪的过去,这让他火冒三丈,又瞬间自卑如泥。
徐叩月看着他,仿佛知道他的心思:“你知道我是怎么认出你的吗?穷人脸上,永远长着一双穷人的眼睛,看着这个世界都充满了掠夺,就好像你不去抢,就会有别人抢走一样。”
“——就算你把我踩在脚下,你的地位凌驾于我之上了,你还是摆脱不了你的出身。”
她一句句刺激着完颜骏,啪地一声,完颜骏狠狠地扇了她一个耳光。
他气急了,揪着她的衣领,好像越大声地骂她,就能掩饰他此刻的自卑:“徐叩月,你现在是个什么东西?你一样得跪在地上求我!求我宠幸你,求我放过你!风水轮流转你知道吗?”
“知道,”徐叩月平静地回答,“风水该转到你头上了。”
在完颜骏最愤怒、最没有防备的瞬间,徐叩月将藏在袖中的匕首捅入了完颜骏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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