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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时候?”——又是小的时候。梁禾忍不住侧头,三岁看老,也许邱晓云小时候家里条件还不错,养成了良好的家庭修养和学习习惯,所以现在即便家里无人看管,但偶尔还是能良好的素质——这是唯一能解答梁禾疑问的答案。
秋云不知梁禾所想,她抬头看向前面,学校的门已经隐隐可见。有人陪着走,不知不觉时间和路程都变短。美院的西门很简单,就是一个普通的铁门,这让她想起司马腾以前工作的厂区大门。是的,小的时候,那个时候,秋云的爷爷、司马峰的爸爸,司马腾身体还硬朗。他是机械厂的创始人之一,退休后仍有不错的待遇,住的地方和司马峰分的房子在一个大院。老人下午有和人约棋的习惯,每逢下棋回来,司马腾都会给秋云带点零食,可以抵消她在巷子口吃不了转糖的忧伤。
想到这里,秋云不禁嘴角扬起一点笑,“以前我爷爷还长给我买糖吃,大白兔,你知道吗?偶尔还有国外的糖,很稀奇的,我都舍不得吃。我爸不让我多吃,说小孩吃多了对牙不好,还不长个子。后来我爷爷身体出了点问题,就……没买了。”司马腾有次回来摔了一跤,摔断了腿,恢复过来后走路有些跛。司马峰入狱前,嘱托陈丽萍把他父亲安排进养老院。陈丽萍和秋云每个月都会去看他,可到后来,陈丽萍去地就少了,最后,只有秋云还去。
想到这里,秋云抬眼看向天空,深深叹一口气。微湿的眼眶在风中很快就干了。
“你爷爷一直给人算命?”梁禾其实是有点好奇的。
秋云模棱两可的“嗯”了一声。
“你爸走后,他通过给人算命带你这么大,也算是不容易。”梁禾还想问究竟算命都在哪里算,收入如何,但看秋云沉默的样子,也只好说:“过年没回来,说不定也是为了生计。你也多体谅一下老人。”
秋云没接话,又是只“嗯”了一声。
过了好久,才又说了一句,像是自言自语:“其实我挺想他们的。”
“谁?”
秋云微微一叹,跟前呼出一团白雾来。梁禾马上反应过来,觉得自己那一句“谁”问的特别傻。他张了张口,想挽回什么,或者安慰点什么,但最后还是保持了沉默。
秋云是挺想司马峰的,不仅仅是想念司马峰,她还想念司马腾、甚至还想念陈丽萍。他们无论现在和她关系怎么样,都是曾经对她很好、和她亲密无间的亲人。思念,在这个热闹又寒冷的春节,忽然像野草一样疯长而出。在这个世界,她是真的举目无亲,如同孤儿。不,比孤儿还惨一点——孤儿是已经没了双亲,而她却是有亲人,却隔着无法跨越的横沟,求而不得。
想到这里,秋云又不自觉一叹。
“你知道我今天去山上看的谁吗?”梁禾忽然说。
秋云转头看他。
“我父亲。”
“你父亲?”秋云停下脚步,吃惊不小,“梁叔叔他……”
“他已经离开我很多年了,今年是第十二年。”
“十二年?”秋云算了下,那是1976年,那年梁禾应该十来岁左右。她脑子里闪现出梁禾桌板下的合照,又闪现出今天中午在他家吃饭的情形。
“是的,那时候我13岁吧。”
“他是……怎么走的?”
梁禾抿了一下唇,说道:“十多年前,生了病。”
“噢……”
“你年纪小,有些事不懂。”梁禾不想细说,故意语调轻松一点,“但是我觉得人离开久了,也不会觉得悲伤了,只是那些美好的记忆会一直存在脑海里。对吧?”
秋云点点头。
“你是大学生了,我也不想说‘他们都在天上看着我们’之类的话,你肯定也不信,”他淡淡笑道,“但是我觉得他们若是在,肯定希望我们能向前看,活在当下,活的开心一点。”
“是啊……”秋云深吸一口气,“你说得没错。”
“有时候看你,真不觉得你是刚十八岁的大一学生。”
“是吗?”秋云侧头,“我本来也不是十八。”
“?”
“过年了,已经十九了。”
梁禾弯了弯眉眼,又说,“听你讲了你小时候的事,我好像有些理解了。”
“理解?理解什么?”
“没什么,”梁禾瞧着她,眼里藏着笑,嘴里却不说破。他换了个姿势推自行车,又说,“听你说起小时候的事情,我也有些感触。”
“什么感触?”
“咱俩算不算有点同病相怜?”
“这……这算脑门子同病相怜?”
“还是有一点吧。”梁禾欲言又止,“有机会以后再告诉你。”
秋云哭笑不得:“梁老师,您这是为了安慰我,在和我比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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