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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没出去多久,又扭头回来了。屁股后面跟着我爸。原来俩人在大门外碰见了,我爸一问我妈干嘛去,我妈说去二愣子家,这一句话就给我爸整火了,直接把拉她回来了。刚一进门儿,我爸就耷拉着脸说:“那费力不讨好的事儿,你少干!二愣子他们家是一般的人家吗?!这种人你少招惹!回头弄不好挨骂!”
“我感觉不至于。我给他家孩子张罗对象,我还挨骂啊,那没天理了。”我妈说。
“你就是记吃不记打的东西,你前几年给没给他说对象?人家见都没见,你忘了?半截给大家扔那里,要不是你他妈的临时找来我那个胖弟弟顶上去,人家那哑巴姑娘怎么下来台?你这脸往哪儿放?!这么大人了,一点都不长记性!”我爸骂骂咧咧的说着。也别说,我爸说的也有道理。
“我就是觉得俩人合适,这知根知底的,对大家都好。。。”我妈话还没说完,我爸就急眼了。
“你丫别找打架!告诉你不成就不成了!不许去!”
“那人家小翠爸爸。。。”我妈有点犹豫。
“你就认识二愣子一个人是吗?这十里八村的光棍儿有多少呢?!你就非得把小翠给他说?!”我爸质问着我妈。我妈叹了口气,“那行吧。。。”我听我爸那意思并不是反对我妈给小翠找对象,而是反对介绍给二愣子。
第二天就是镇子上的大集。赶上我放假,我妈骑着自行车带着我去赶集。农村赶集就是热闹,不仅是买卖东西很热闹,也是街里街坊相互见面,打招呼交流感情的一种机会。平时上班或是窝在家里的街坊,这个时候遇到了,都会打个招呼聊上一句。今天这大集巧了,我们遇见了二愣子他妈。
“哎呦,婶子,买什么好东西了您?”我妈热情的打着招呼。“嗨,看我这眼神儿,没看出来你。我这来给二愣子买条裤子,他干活费裤子,没几天就破了。”“干活穿旧的就行,您把破的给他补补,没必要买新的。”我妈看着二愣子妈手里的裤子说。“嗨,别提了,我现在这眼神也不好,眼睛里都是白棉花,看不清楚针脚,补裤子都补不了了。”二愣子妈略带伤感的说道。
我妈这个人呢,就是心善。刀子嘴豆腐心那种人,这时候又同情心泛滥了。大集上人声鼎沸,声音嘈杂。我妈扯着嗓子在二愣子妈耳朵旁说;“您要是补不了,您拿着裤子上我家找我,我抽空给他补,我有缝纫机,脚一踩一砸就行了。”
我以为我妈和二愣子妈只是随便客气一下,我还以为二愣子妈在那么嘈杂的环境下肯定听不清我妈说的话。就算听清了肯定也不好意思来。直到回到家我们刚吃完中午饭,二愣子妈就抱着一堆二愣子的破裤子跑我家来了。所以呢,我以为的只是我以为。
我妈这人就是实在,不是那种虚头巴脑的人,看着二愣子妈抱着裤子来了,我妈二话没说就撸袖子把我们家的缝纫机支上了。那台燕子牌的缝纫机可是有些年头了,它是我妈当年出嫁时带来的嫁妆之一。这台缝纫机见证了我们家庭的变迁和成长,承载着许多美好的回忆。
从小我就常常看到妈妈坐在缝纫机前,熟练地操作着机器,一针一线地缝制家里的衣服,还有给我做一件又一件漂亮的小裙子。而我,则会好奇地围在旁边,看着针头飞快地穿梭于布料之间,发出“哒哒哒”的声音,觉得十分有趣。
我妈把裤子破损的铺平,撕了两块家里的布料,垫在破损的位置下面。然后脚踩着缝纫机一圈一圈的砸了起来。我妈一边砸一边说:“您这家里没个儿媳妇不行啊!怎么着也得给二愣子赶紧娶个媳妇。”听我妈这么说,二愣子妈也赶紧应和着:“是啊!嗨。。。我们家这点事儿谁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啊!我儿子这样的。。。够呛能娶到合适的了。。。”听到二愣子妈这么一说,我妈突然把脚下踩的踏板停了下来。
“婶子,您还想给二愣子娶媳妇吗?”我妈问着。二愣子妈赶紧笑着说:“看你这话说的,哪儿有不想给儿子娶媳妇的妈呀!”然后试探性的问:“怎么着,你那里有合适的?”
我妈听她说完这话没搭茬,继续踩起来缝纫机的踏板,哒哒哒,继续补裤子了。半晌过后,几条破破旧旧的裤子,然后我妈给缝补的整整齐齐。
“行了!完工!都补好了,您呀抱回去吧。”我妈一边说一边合上了家里的缝纫机。“老二媳妇,我还得舍着老脸问问你,要是有合适你二愣子兄弟的,你还得帮我们张罗着。我这有一天没一天的,等我死了。。。不瞑目啊。。。”二愣子妈抱着缝补好的破裤子,可怜巴巴跟我妈说。
我妈的表情中我能看出,她犹豫了一下。赶巧我爸中午带着小宝儿去地出溜儿叔叔家吃饭了,没在家。家里就我和我妈娘俩儿。我妈看了一眼我,我也看了一眼我妈。俩人心照不宣。
“婶子,我给你说个名字你听听。先说好了,我可不是给他俩说媒啊!我就是说个名字,你心里琢磨琢磨。”
“谁?”二愣子妈问道。
“黑翠。”
“黑翠?!我滴个天啊!那可不行,那可不行。”二愣子妈连忙摆手,一脸惊恐的样子说道。
“为什么?人家姑娘除了黑点,我感觉配二愣子不差,有富余。”我妈说道。
“不差也不要,富裕多少也不要。哎呀,你不知道。”老太太左右看了看,又张望了两眼在旁边做作业的我。然后低着头捏着嗓子跟我妈说:“你不知道,黑山子他妈,当初是他公公和黑驴生出来的啊!所以你看看,他们一家子都跟黑驴一个模样。。。”听她这么说完,我妈可能觉得很可笑。“行了婶子,我就是随便说说,您赶紧回去忙乎吧。”我妈催促着二愣子妈赶紧回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没想到二愣子妈还在喋喋不休的跟我妈念叨:“谁家如果娶了黑翠,生出孩子肯定也是黑驴的样子,都像黑驴似的黢黑黢黑。。。不,脾气也像。撅驴。。。”
“行了,婶子。不兴背后那么说人家。人家一家老小黑是黑点,都是实在的好人。您那闲话不能往外说,回头伤人。”我妈严肃的打断了二愣子妈的话。二愣子他妈见我妈有点不愿意听,也就赶紧收回了话,感谢完我妈,抱着补好的裤子就回家了。
“还说人家生出来的是黑驴!你们家倒好,连个驴都生不出来!你就跟你儿子娘俩好好过吧!真气人!”我妈叉着腰站在屋里,对着空院子里恶狠狠的吐槽着。
我嘻嘻嘻的趴在桌子上笑着。我妈回头看了我一眼,给我做了个鬼脸儿:“你看,我就说不成吧?!”我捂着嘴笑着点了点头。
我妈老说答应人家的事儿必须得尽心尽力,没过两天,我妈就神神秘秘的回来跟我爸嘀嘀咕咕,我使劲竖着耳朵听,都没听出来他们说了什么,但是我感觉肯定的黑翠的婚事儿。果然,我妈跟我和小宝儿说,明天晚上放学叫我俩去我爷爷奶奶家吃饭写作业,不许回家。嘿,我妈这是想把我和小宝儿支出去,在家里干大事儿啊!那肯定不行,我这颗八卦的心哪里安放。
我放了学先回的自己家,我看我妈比我早到家,已经做了好几道菜端上桌了,一看这就是要请客啊,凭我多年的经验,这肯定是相亲的节奏。我小时候那个年代人们都比较谨慎和保守。不像现在给个绿泡泡就自己聊去了,合适就出来见面,不合适就算了。但是我小时候那个年代的人,如果相亲那是真的要父母带着子女一起拉到中间人家里,两方互看,看对了眼儿才能正式交往下去。我妈这人比较大方,估计是看晚饭的时间不管人家饭,有点说不过去,所以就在家忙乎了一顿饭。我妈催促着我赶紧去爷爷奶奶那里吃饭,我慢悠悠的耗着时间,眼看耗不下去,才不情不愿的出了家门。
还没走几步,我一抬头就看见两身白色的衣服飘飘呼呼的就回来。我有经验了呀!我知道这肯定是黑山子和小翠姑姑来我家了。我就想说一句,黑人穿白衣服真的不显白,一到傍晚还会很恐怖。
我老老实实的和小宝儿在奶奶家吃完饭写完作业之后,才被爷爷送回了家。一进门就看见我妈垂头丧气的耷拉着脸。笑着问:“怎么了吗?一看今天不大顺利啊?!谁没看上谁?”我妈瞪了我一眼:“小屁孩儿,别瞎打听。”
晚上都快睡觉了,又听见我爸呲儿我妈,“早就跟你说,别老管东管西的,搭饭搭钱搭功夫,最后也没个结果,瞎耽误功夫。”“行了行了,反正在黑山子大叔那里我也能交代了,人家让我帮忙给介绍,我也给介绍了,我没食言,尽力了就行了。那人家看不上黑翠也不赖我啊!”我妈跟我爸掰扯。
“什么?妈,二愣子没看上小翠姑姑?”我八卦的问道。“嘶,哪儿都有你事儿,你赶快回屋睡觉去吧!”我爸催着我。我妈摇了摇头。“不是。”“不是?您不是说他没看上黑翠嘛!”“行了行了,你睡觉去吧,这没你的事儿。”我妈也催着我回屋睡觉。好吧,我不甘心的回去睡觉了,看来我这颗好奇心啊,今天晚上可是得不到满足了。
第二天天刚亮,我就听见我们家大门响,我妈听见有人敲门,赶紧就出去开了门。不一会儿我妈就进了屋,怀里还抱着两颗大白菜,一脸的愁容。一进屋我妈把白菜就给放地上,径直的跑到我爸身边。我爸正在镜子前面刮胡子。只见我妈有点着急的说:“黑山子大叔又来了,这不又给我送两颗大白菜,我说不要不要,我家有。结果他扔门口就走了。”我爸有点不明所以:“那就拿着呗,过几天买点别的啥看看他们家老太太去,不就得了。”
“不是,啧,黑山子大叔说黑翠相中人家了,让我给好好说说。你说,我这可咋说,昨天那小伙子也不接话,明摆着是没相上黑翠。我还想着怎么跟黑翠说呢,你说,我这还没张嘴,他又送两颗白菜来!哎呦,我也不是为那几颗白菜才管的呀!”我妈抱怨着。我爸刮完胡子,用水冲了冲刮胡子刀。“行了,你今天去问问,保不齐人家同意了呢。”
我听见我爸这边跟我妈说这话,我感觉怪怪的。。。难道。。。难道他们说的不是二愣子?!
果然事情没那么简单。当天下班,我妈真的带回来一个男的回家。这个男的就是昨天晚上在我们家和小翠姑姑相亲的人。一看就是个南方人,长得不白也不黑,人还挺精神,大大的眼睛,就是个子不太高人也瘦。看上去四十来岁。一进家门就跟我爸打着招呼,我妈让我们叫他叔叔。我们打过招呼之后,他和我爸就聊了会儿天,口音很重,说话的意思一半靠听,一半靠猜。我妈跟我们说这个小伙子叫六娃仔。是我妈厂子里来打工的外地人,来北京十来年了,在我妈厂子里也干了好几年了。吃苦耐劳,人也不错。听说家里有六个儿子,他排行老六,所以都叫他六娃仔。人是广西的,家里特别穷。
我妈想着说黑翠家就黑翠一个孩子,黑翠不结婚就罢了,如果真的嫁出去,就剩下黑山子和黑老太,那么大年纪了,家里连个照应的都没有。既然二愣子他妈不同意黑翠,我妈干脆就想给他找个外地的,家远的,让他入赘到黑翠家。
我妈紧锣密鼓的做了一桌子饭端上来,给我爸和六娃仔倒上酒。他们俩人就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相亲这事儿。我妈也没闲着,把围裙一解,往桌子旁一坐,开始了语言攻势。一直劝着六娃仔和黑翠谈一个试试。六娃仔一直在尴尬的笑着,似乎是一直没有答应我妈和我爸的建议。我妈起身出了门,不一会儿拉着一个人进了屋。我一看,黑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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