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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刹道:“这还好些?”
小婢女点头:“若不是前几个月随娘子外出,受了贵人的惊吓,还要更好些。”
阿弃这时翻过墙来,立在一边听得连连叹息,又听她这般说,不禁动怒:“她们孤儿寡母受了欺侮?”
“不是不是。”有阿弃在,小婢女安心不少,声音也大些,道,“倒不曾受了欺侮,那贵人的马受惊,险些踩了人,小娘子死里逃生,回来便病倒了,养到现在才有了起色。”
“原来如此。”阿弃道,“我还道那些个贵人仗势欺人,若有人相欺,只管告诉我,我帮你们出气。”
小婢女偷看一眼“欺人”的雷刹,细不可闻地试探:“差人,奴婢可以走了吗?娘子还在家等着呢。”
雷刹一点头,小婢女抱了药罐冲他二人一屈膝,恨不得胁生双翅,飞也似得走了。
阿弃叹气:“孟娘子死了丈夫,听小婢女之言,婆母也不大慈和,她孤身一人带着一个病歪歪的小娘子,定有许多不便。”顿了顿,道:“她真是个好阿娘!”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能再短小,短小的我,不是我……
第34章凶宅(六)
风寄娘将剖开的尸体一具一具得重又缝上,她动作轻巧,神态安逸,不像缝尸倒像巧娘在精心绣花,录事小吏耳听着细线拉过人皮,犹如过帛,打了个寒噤。
晚秋天黑早,不过酉时,外面已暗了下来。
小吏提醒道:“风娘子,天要黑了。”
“劳这位郎君帮忙点灯。”风寄娘头也不抬,见小吏僵那不动,道,“他们虽无魂无魄,总不好腹腔大开放着过夜。奴家听有猫犬声,万一失察,让它们溜进来,叼走肝肺肚肠,未免不雅。”
小吏听得自己肚里都凉哇哇的,帮忙点上灯,火光跳跃间,满屋都是死尸的投影,落在墙上随着烛火乱舞。他实不愿再在这与群尸为伍,收好笔帐,道:“刚才叶郎君来寻副帅,我去门口张望张望,看看副帅有无归来。”
风寄娘还不及点头,录事小吏早一溜烟走了,瞬间没了身影。风寄娘将一盏灯移近些,专心缝线,顺手将尸体睁着的眼睛轻轻合上。自语道:“虽说死不瞑目,然你魂魄俱消,哪知不甘。”
尸体被抽了血,皮肤收缩紧绷,两眼合上复又睁开,风寄娘对着他灰白的双眸,忽然心念一动,不慌不忙地收好最后一针,熄了无味香,见屋中没有提灯,拿了盏油灯出门,怕夜风熄了烛火,拢掌小心护着,问值守的杂役道:“我有要事禀告副帅,可可否烦郎君引路。”
两个杂役听猫犬闹得慌,不敢远离,为风寄娘指了方向,道:“副帅若在司中,或在议事厅,或在住处,娘子只管去找。”
风寄娘谢过,不良司的屋舍横平竖直,规整方正,雷刹的住处并不难找,她也是一时疏忽,失了礼数,推门就进。
。
雷刹嫌身上脏污,一回司中便先回住处沐浴更衣,习武之人不畏寒冷,又没什么讲究,拎了两桶水,在院中脱了上衣,舀水冲淋,听到推门声,回头见是风寄娘,慌忙捡起扔在一旁的衣袍遮掩。
“等等。”风寄娘出声阻止道。
雷刹披衣的手一顿,斥道:“不知羞耻。”
风寄娘哪理会他板着脸,上前将灯盏塞进雷刹手中,雷刹怔愣接过,竟也忘了拒绝。
“原来如此。”风寄娘将雷刹身上的湿衣褪开,他雪白的后背,纹着一副色彩艳丽、活灵活现的毗沙门天,天王端坐于莲花宝座上,满身璎珞,宝相庄严,一手执慧伞,一手抱宝鼠。他之威,修罗夜叉拜服,他之仁,赠诚心顶礼的信徒财富。然而,这幅纹绣遍布鞭痕刀伤,以致法神扭曲狰狞。
风寄娘纤长的指尖一点点抚触着雷刹背后纵横交错纠结的伤疤,引得他肌肉随着她指尖移动瑟缩。
“难怪你不与鬼交。”风寄娘感叹,“毗沙门天降众魔,护正法,邪不敢侵。”雷刹身后的纹绣不知耗了多少心力,尊神身上须发根根分明,衣褶流畅细腻,莲花宝座花瓣颜色层层晕开,宛然如生。“针刺神像,非九死一生不可得。”
雷刹回过神,转身捉住风寄娘的手,哑声道:“够了!”
风寄娘道:“曾有恶徒也将毗沙门天刺于背上,他因犯事判杖责,左右差役脱去衣物,见天王,遂不敢下棍责打,纷纷弃棍于地。恶徒因此有恃无恐,大笑不止,偏上官是个不敬鬼神,亲自执刑,责打了恶徒。”她抬首问道,“不知副帅陷于牢狱时,可否也是如此?”
雷刹将湿溚溚的衣袍重穿于身上,讥讽一笑,道:“恶徒将毗沙门天纹在身上,是为仗势,妄图他的庇佑。我身上的毗沙门天,却是为降我这个邪物。”夜凉如水,他忽然有心倾诉,“姨母欲接我回家时,外祖父生怕我祸及姨母全家,寻文绣师耗时几日,在我后背刺了这幅图。”
他冷笑:“看来,也不是全无用处。”
风寄娘道:“后来你犯事遭鞭笞拷问,天王渐失全貌,其力渐消……”
雷刹垂眸不语,他深恶身后的毗沙门天,在牢狱中时不惜言语激狱卒,惹得对方杀心四起,盛怒之下挥鞭将他打得皮开肉绽。伸手越肩去碰后背,伤痕累积,背上花绣,早非当日模样。忆及风寄娘言行出格,扫她一眼,道:“你一个女娘,莽撞荒唐,我暂不与你计较,还不快走。”
风寄娘吃惊:“郎君真是翻脸无情啊。”屈膝一福,“奴家有事相求。”
“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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