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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寿从来没有择床的坏习惯,因此,哪怕是第一次进京时借宿赵国公府庆安堂也好,昨夜睡在齐景山借给他们母子的那座小宅院中也好,如今又暂住顺天府衙客房也好,他都睡得不错。当然,也可能是要归功于最近太累,所以连个梦都不太做。
然而,这一次一大清早,难得晚上脑力劳动了一会,不得不吃了夜宵消食了一阵子,比平常晚睡的他,却不是睡到自然醒,而是……被额头上那突如其来的冰凉感给冷醒的。当他睁开眼睛,看到面前恰是阿六那张熟悉的脸时,他的第一反应便是合上眼睛。
嗯,这是噩梦……
可下一刻,他就听到耳畔传来了一个冷淡的声音:“少爷,太后召见。”
当这几个字钻入耳朵之后,张寿愣了片刻,突然翻身坐起,满腔睡意一下子就醒了。见阿六站在床边,满脸无辜地看着自己,他见其手上拿着一条软巾,再想到刚刚那冰凉的触感,不用想都知道,必定是阿六用井水泡过的软巾给自己来了一下突然袭击。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我站很久了才叫你。”
听明白这言下之意是,我还体贴地让你多睡了几分钟,张寿唯有自认倒霉。他掀开被子下床,却只见旁边衣架上,赫然是一套一看便是熨得整齐笔挺的簇新国子博士官服,他不禁有些讶异地看着阿六:“你特地带来的?”
“是。”阿六本来已经闭上了嘴,可似乎考虑了一下,他才继续补充了一句,“织坊赶做,大小姐命我带来的。”
想到阿六每次多说话,大多都是在涉及朱莹的时候,他不禁狐疑地瞅过去一眼。然而,见人在自己的盯视下脸色纹丝不动,他也就放弃了看出个端倪的打算。等到他洗漱之后,阿六送来分明早就预备好的清粥小菜和三色点心,他只能赶紧先填肚子。
没有外人,他也不在乎食不言寝不语这点规矩,一面吃一面问道:“太后怎会突然召见我?”
“爱屋及乌?”阿六挑了挑眉,见张寿差点被呛着,他才嘴角翘了翘,“因为您出名了。”
这算什么回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托大小姐和陆三郎当初帮我造势的福,再加上大前天那天晚上入京城之后,陆三郎张琛那百多人簇拥我去国子监,我好像在京城早就出名了吧?
张寿还带着一点不情不愿的起床气,没好气地呵呵一声,随即狠狠咬了一口柔软的香葱花卷。下一刻,他就听到了阿六难得的进一步解释。
“今早,王府尹大杀八方。”
呃,这说的是早朝吧?有这么夸张吗?
张寿认真地想了一下朝会上可能发生的争执,突然觉得原本鲜香可口的花卷有些没滋味。而就在他叹气的时候,阿六又补充了好几句:“您最好快点,否则大小姐兴许会从门口打进来。昨晚她就想来,结果被太夫人夫人和娘子劝住,今天一大早就在顺天府衙门口等了。”
“你不早说!”阿六终于变身啰嗦少年,张寿却着实气坏了。
朱莹在其他地方门前等他,那不要紧,但这里是……顺天府衙!
顺天府统辖整个京畿地面上诸多县镇,位于京城北面的府衙自然进出人等又多又繁杂,每逢特殊的放告日,还有来告状的。当然在有大兴县衙和宛平县衙的情况下,这种越级上告的比例很低,负责刑名的宋推官大多数时候都相对清闲,但今天,他却希望自己忙一点。
因为站在门口的他面对艳若桃李,冷若冰霜的朱莹,那简直是磨破嘴皮子,也没能劝大小姐挪动一步。这一刻,他多么希望府衙之中人人噤若寒蝉的王府尹能赶紧回来。
“大小姐……”
朱莹终于不耐烦了:“我一没硬闯,二没喧闹,三没挡路,你还想怎么样?我就是等人而已,怎么,你们大晚上的硬是把人请来这里,还不许我在这等一等?”
宋推官好容易等到朱莹开口,可却被那一二三给说得作声不得。和这位朱大小姐从前在京城的骄横做派相比,她今天确实算得上很克制了。可她是没硬闯喧闹挡路,问题是别人不敢进来啊!
总不能让那些来办事的人全都走后门吧?说到底,昨夜确实是王大尹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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