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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学道没办法,只得老老实实退回去,说道:“我没浴袍。”
沈馥不说话,用眼神示意他去衣柜里找。
边学道走过去,打开衣柜,里面赫然挂着一件灰色的珊瑚绒男款浴袍。
他把浴袍拿出来,看向沈馥。
沈馥说:“前天买的,我洗过了。”
说完,沈馥转身继续向楼上走。
前天……那是接到自己电话就去买了浴袍,可是硬让自己跟她逛了一天街,跑了两天步,才带自己来这里。
这个女人啊!
边学道高高兴兴洗了澡,围着浴袍上楼,看见沈馥盖着被子,正靠在床头上看书,酒瓶放在床头柜上,酒杯拿在右手里,最醒目的,是沈馥头上祖母绿色的发带。
边学道自然地走过去,掀被上床,把枕头立起来,靠着,扭头问沈馥:“看什么呢?”
沈馥抿了一口酒说:“散文集。”
边学道问:“谁的?”
沈馥说:“杨绛。”
小狼狗边学道锲而不舍地问:“她有散文集?”
沈馥说:“有,《隐身衣》。”
往沈馥身边凑了凑,接着问:“写的有意思吗?”
沈馥说:“我觉得挺好,这本我已经看第三遍了。”
边学道又凑了凑,问:“真那么好?”
沈馥状若不知边学道的小动作,说:“我念几句给你听听?”
边学道莫名想到了《朗读者》,随后赶紧抛开不着边际的联想:“好啊!”
沈馥把酒杯放到床头柜上,翻了几页,轻声读到:“英美人把社会比作蛇阱。阱里压压挤挤的蛇,一条条都拼命钻出脑袋,探出身子,把别的蛇排挤开,压下去……你上我下,你死我活,不断地挣扎斗争。钻不出头,一辈子埋没在下;钻出头,就好比大海里坐在浪尖儿上的跳珠飞沫,迎日月之光而生辉,可说是大丈夫得志了。人生短促,浪尖儿上的一刹那,也可作一生成就的标志,足以自豪。”
停了一下,沈馥又念道:“我国古人说,彼人也,予亦人也。西方人也有类似的话,这不过是勉人努力向上,勿自暴自弃。西班牙谚云,干什么事,成什么人。人的尊卑,不靠地位,不由出身,只看你自己的成就。”
沈馥读得清楚,边学道听得糊涂。
偏偏沈馥读的这篇散文边学道没读过,恨不得把书拿过来,仔细看一遍,好分析沈馥想表达什么。
朗读还在继续:“我曾见草丛里一种细小的青花,常猜测那是否西方称为勿忘我的草花,因为它太渺小,人家不容易看见。不过我想,野苹野菜开一朵小花报答阳光雨露之恩,并不求人勿忘我,所谓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莫非,沈馥想就此划清界限?
沈馥还在读:“我爱读东坡万人如海一身藏之句,也企慕庄子所谓陆沉……蛇阱之上,天空还有飞鸟;蛇阱之旁,池沼里也有游鱼。古往今来,自有人避开蛇阱而藏身或陆沉。消失于众人之中,如水珠包孕于海水之内,如细小的野花隐藏在草丛里,不求勿忘我,不求赛牡丹,安闲舒适,得其所哉……保其天真,成其自然,潜心一志完成自己能做的事。”
不能听了!
来德国一段时间,居然变成了文艺女青年,春宵苦短,情怀的事还是留着以后再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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