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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向那花园中,便见一衣饰华美的女士,光辉胜过夏日灿阳的枝头、容貌更比五月的百合娇美……”
“你在嘀咕些啥,什么‘女士’‘百合’?”菲尔德回过头来,好奇地伸长脖子窥视册子内容,他有理由怀疑同伴瞒着自己看什么好看的。
主观能动性较差的骡马又一次把轮毂带进了土坑,两人像炒锅里的豆子颠起落下,撞得髋胯生疼。
“见鬼,菲尔德,我就不该拉你一起出来!”
多米尼克狼狈地躺在散乱的货物里,恨不得甩早上的自己两巴掌,怎么就轻信了这家伙会驾车鬼话,谁知道是不是为了外出放风瞎编的。
刚想起来的短诗被那么一晃,消失得无影无踪,头脑里除了上涌的血流一片空白。
他努力地回忆上下文,但所获甚微,仅有鸽群般的只言片语,在意识试图接近时振翅四散、不知所踪,只留下一两根象征它们存在过的羽毛。
“所以你到底在念叨什么?”
“一首诗而已。”多米尼克意识到自己要失去这首诗了,原文是从敦灵书库里暂借的某本诗集抄录,现在文字和记忆都模糊了,或许不会再有机会找回。
就像刚刚流逝的感触,人总是在不经意间永久地失去某些东西。这种无可挽回的流失感让情绪一时有点低落。
“什么诗?”
“我保证里面没有任何你感兴趣的那种内容,看路!”
车子已经驶入山道,驾驶位上的人再分神的话,难保他们俩今晚就能升职去陪伴天父左右。
这会看来,当初看似宽度略有些浪费的道路其实相当合理,山间光照减弱的速度远比平地快得多。高处崖壁还反射着刺眼光线的时候,林荫道上就已经难以看清路面。
两侧植被繁茂处,边界与深谷模糊混淆,乍看跟一片平坦草地没什么区别,但只要稍稍越过,就会连车带人地滚落,踪迹难寻。
三流车夫的后颈开始冒汗,抓住缰绳的手掌指节突起,快把马勒得喘不过气了。
这至少让人放心了点,菲尔德认真办事时一般不会捅出娄子。
多米尼克把心脏从喉咙按回胸口,枕着一个扁南瓜在车斗里躺下。
他最后一次尝试挽回刚才的遗落之物,意识在短短几句诗文间往返,寻找记忆的出口。
仿佛把玩过许多次的工艺品,能记起每段词句的隐喻,将真理描绘为圣洁花朵、夏日灿阳,指引读者前往追寻启迪的正道,初读时不禁为其中巧思吸引。
但就在那时,他似乎突然参透了另一层意思,有什么“不存在”的东西闪过,纸张在正反之外出现了第三面,越过句读标点、发音声韵,完美嵌入亲笔书写的文字,甚至比原文更为和谐融洽。
短暂,却深刻,绝非意识自行构建的错觉。
他几乎要以为那是命中注定的启示,可它揭示的角度中充满了未曾见过的概念与景象。
像沿着既定道路往可望不可及的光辉顶峰攀登,忽然被莫名出现的坑洼绊倒,双膝重重叩在地面。
头顶的光线黯淡了一瞬,视角随着松动的石屑坠落,发觉深渊近在咫尺。
从天际线到脚下尽是无光之域,碎石落入其中激起反常理的高耸黑暗波涛,此起彼伏地突破大地限制,植物生长般地攀升至视野之上,与浓密云层相织。
山峰的光芒像轮盘被拨动,疾驰坠入幽谷。
世间所有事物以无法理解的形式,静谧而疯狂地被归纳入黑暗虚无,唯余那个甚至无法被称作“东西”的事物。
它庞大得难以想象,吞噬一切的虚无黑暗中处处都有它的存在;它又无穷小,小到能穿过文字间的狭隙,顺着发现它的那一缕目光钻入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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