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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要说几句应景的恭贺之语,白羽音又恨恨地开口:“哼!在他们眼里我就跟个古董花瓶差不多。只要能为康王府锦上添花,他们以前可以让我去嫁给太子,现在又叫我嫁给那个面目可憎的彭茂陵,也许明天又要我嫁给西瑶那个皇子,说不定后天要我嫁给樾国太子——听说他还是个吃奶的娃娃!哼,这世上没一个人是真心为了我好的!”
程亦风的贺词都卡在了喉咙里:这个任性郡主虽然可恶,但也是可怜之人。
他叹了口气:“可是郡主就这样离开京城,日后有何打算?难道一辈子都不回康王府吗?且不说你身边的仆婢侍卫一定因此遭殃,就说你的父母,他们便有千般不是,难道你这一辈子都不再见他们了吗?”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白羽音冷冷道,“我要是在乎旁人,我这辈子就一定要被他们左右了。他们爱哭也好,爱闹也好,爱把仆婢侍卫都杀光了也好,随他们的便。我只管我自己,我就要我喜欢的东西。”
程亦风摇摇头:唉!和这姑娘说不清道理。“那郡主打算往哪里去呢?”
“不往哪里去呀!”白羽音笑道,“我就要待在你这里……我是说,我暂时也没又别的打算,就想先在你这里玩上一段时间。听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你这个县太爷不至于养不起我吧?”
“啊?”程亦风惊得差点儿没从驾座上摔下去,更见她笑靥如花,猛地心中一震,想起当时在凉城,公孙天成曾暗示小郡主钟情于他,又提议利用这一份心意扳倒康王府,但程亦风只是觉得既荒唐,又卑鄙——他心中只有符雅一人,决不会接受第二个女子,更不会利用旁人的恋慕之情。何况,他才不相信这个骄纵蛮横的金枝玉叶会看上一个平庸迂腐的穷酸书呆子。不过,此刻白羽音逃婚来到揽江,又带着如此暧昧的笑容……他不由得冷汗涔涔而下,低头假装赶车,不看小郡主的脸,极尽冷淡地说道:“这可如何使得?郡主金枝玉叶,揽江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怎么合适郡主居住?再说,现在楚樾之间大战一触即发,此地危险得紧。实在不敢接待郡主。”
“是吗?”白羽音扭头瞪着他,噘嘴道,“因为来的是本郡主,所以你才诸多借口吧?如果今天来的是符雅,你会这样说吗?”
这怎么可以相比较?程亦风不想和她继续胡搅蛮缠下去。
“喂!”白羽音见他沉默,就唤道,“你不想知道符雅的近况吗?”
“她怎样?”程亦风问,“郡主方才说……说她终日以泪洗面,是真的吗?”
白羽音“扑哧”一笑:“程亦风啊程亦风,只要以说到符雅,你就变成个大笨蛋!我总共也没见过符雅几面,我怎知道她每天是哭是笑?刚才只不过是见到你和那个女大夫在一起,所以随口说来骂你的。这你也信!”
“我和端木姑娘……”
“我知道,你们清清白白。”白羽音笑,“看你这么着急,我就告诉你一点儿符雅的消息——不过,你得收留我,否则我就不说了!”
我不收留,你就会走吗?程亦风暗暗叫苦:“只要郡主不觉得委屈……”
“不委屈,不委屈!”白羽音喜笑颜开,“呶,其实符雅过得挺好。我见过她几次,都是因为外公逼我去拜见皇后。每次符雅都陪在皇后身边。我看她打扮得光鲜亮丽,一定是皇后赏赐了不少衣服首饰。她们算是冰释前嫌了吧?你大可以放心。”
光鲜亮丽?程亦风印象里符雅一向衣着朴素。他因而不知道白羽音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可是想要从这小郡主的口中问出真话来简直逼从樾国细作口中套问军情更加困难。他唯有放弃了,继续默默赶车。又听白羽音滔滔不绝诉说自己从京城一路过来的所见所闻。
“我在好多地方都问过各种各样的人:你没觉得程大人如何呀?他们都说,是个好官!”白羽音兴奋地道,“所以呀,你还是深得民心的,说不准哪一天就东山再起啦。”
程亦风只是这样听着。元酆帝当初也要他静待复起之日。可是他现在想不了那么远,新法的理想,此刻没功夫去考虑。只想度过这场战争的危机。
马车辘辘,爬上一座小山坡,翻过山就是揽江县城了。只是一到山顶,程亦风即被眼前的画面所震惊——那里可以俯瞰县城。他见到城中一处火光冲天。位置似乎就是官仓的所在。心中立刻一紧:小莫透露过,采石场和粮仓都有危险。前者会遇袭已经被证实,那么粮仓也是敌人的目标吗?之前冷千山调拨给他人手虽然他没有亲自带回来,可是他留下听端木槿叙述经历的时候,萧荣已经吩咐那队士兵先行开赴官仓守卫。这样的一支队伍,加上他早先布署的人马,足可以将官仓围得连苍蝇也飞不进去——如此防守,官仓应该不会出事吧?
当即狠狠地抽了一鞭子,催马向城门直冲过去。
这时辰,城门自然早已关闭。叫门良久才有士兵来开,见是县太爷以及几个时辰前才送出去的“瘟神郡主”,自然要解释迟延怠慢的原因——许多士兵一早已被程亦风调去守粮仓,此处人手不足,而方才又听到城中失火的消息,所以有些士兵赶去帮忙扑救,城门这里只剩下五六个留守的人,因而应门迟了。
程亦风不想多听其他,只问:“是哪里失火?”
士兵摇头道:“只听说是城西赤峰井附近,具体消息还未报上来——大人不如先回县衙,少时前面有人报讯,卑职立刻前去向大人报告。”
程亦风却哪儿等得及?赤峰井正是官仓的方向!“端木姑娘,你在这里少待!”他道,“我去瞧瞧。”又吩咐那士兵:“你另外备车送端木姑娘回衙门去。”便欲自己驾车赶往火场。
“何必这么麻烦!”白羽音看端木槿扶着受伤的车夫踉踉跄跄地从车上下来。“你跟我走就行了!”她一扬鞭子,卷住了程亦风的腰,自己又斜身挂下马去拽住了他的领子,将他整个人提到了马上来:“赤峰井在哪儿?你指路,我带你去!”
程亦风此刻也无暇计较太多,伸手指明方向:“劳烦郡主了!”白羽音便一夹马腹,向前冲了出去。
白羽音的坐骑想是万里挑一的名驹,暗夜里疾驰如风。没一会儿,程亦风已经感觉热浪扑面而来,再往前一些,就听到了骚乱声,且撞上迎面而来哭天抢地的百姓。
“喂——你——”白羽音企图拦住一个中年汉子询问情况。但那汉子只顾背着个老妇拔足狂奔。
“咱们不能再往前了!”程亦风见慌乱的人潮越来越汹涌,马匹前行艰难。“否则马惊了会踩伤人的!”他说着,动作笨拙地翻下马去。
“也好!”白羽音跟着跳下马来,“我和你一起去。”
两人便逆着慌乱的人潮直向火场跑去。还没有前进多远,就感到脸上星星点点的刺痛——因为道路两旁的许多房子都着了火,噼里啪啦,不断有门窗倒塌又有房梁和椽子掉落下来,火星四溅。百姓只是扶老携幼惊惶逃窜,几次把程亦风撞倒,甚至还踩了几脚,根本就没人有功夫注意到这个他们万分爱戴的父母官。若不是白羽音一直保护在侧,适时替他开路,只怕他早已遍体鳞伤寸步难行。而他也不计较这些,只是使出吃奶的力气朝官仓狂奔,又四下里看,想找到士兵或者衙役了解情况。不过,局面实在太混乱了。他被人潮一时挤到这里,一时推到那里,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靠近官仓了,也终于见到了一个士兵,即抓住了问道:“怎么会着火了?现在官仓如何?”
那士兵提着个水桶,正忙得焦头烂额,呆了呆,才认出程亦风来:“大人你怎么来了?放心,官仓没事,那里的火已经扑灭了。现在主要是周遭的民宅烧得厉害。”
官仓没事!程亦风陡然心里一松,腿脚也跟着一松,差点儿摔倒。幸亏有白羽音在旁边扶着。
那士兵道:“大人,这儿乱得紧。卑职先护送您出去吧!”
“不,不,不……”程亦风摇头,“你带我去官仓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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