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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玉旒云倒也解释不清楚,她感觉自己应该是本来身体底子不好,回西京后又劳累过度,才垮了下来,如何有个确切的日子?
端木槿道:“王爷没有得过热症?没有接触过什么重病之人?没有中过毒?”
玉旒云茫然地摇摇头。
“你到底断的什么症?”林枢不耐烦地,“竟然连中毒都扯出来了?王爷的病如果真跟‘毒’有关,那是先天‘胎毒’内伏,所以气血两虚。你难道没有把出这是细脉?”
“不错。”端木槿道,“我几个月前给她把脉时,她就是细脉。但如今她脉象细中带涩,是分明是外邪入体的表现。况且,气血两虚的人,面色只是苍白。但邪毒阻塞脉络,血行不畅的病人,面色晦暗——林大夫,你难道没有看出来么?”
“外感邪毒堵塞经络必然发热。”林枢道,“内亲王殿下并没有热症。何来外邪?”
“热毒入血,发热有轻重,不是时时都能感觉出来。”端木槿道,“不过,邪毒耗气伤阴,阴虚内热,内热熏蒸,热伤脉络,迫血妄行,气耗日久致气虚脾弱,气不能摄血,脾虚不能统血——因此多发出血诸症。”她指着玉旒云手臂上许多小小的血点:“这不就是明证么?”
“出血也可以是内伤所至。”林枢不打算就此话题继续下去,冷冷道,“端木姑娘是要站在这里继续和本官争论呢?还是让本官护送内亲王回宫好好休息?”
“谁说我要回宫了?”玉旒云本来还想一旦回到凤藻宫就要被姐姐监视着休息,如今端木槿来了,找她陪在身边不就可以自由自在地回家养病了么?因道:“本王就回王府去。请林大人你回宫和皇后娘娘回报一声,就说端木姑娘新来京城,正巧也无处落脚,我就带她到我府中。有她给我看病,皇后娘娘大可以放心——端木姑娘,你不会见死不救的吧?”
端木槿虽然对这个攻城掠地的将军没什么特别的好感,但是抗击鼠疫、救济灾民,这些事迹也是不容抹杀的。何况,救死扶伤乃是自己的信条。因此,她点了点头。
林枢却急了:“王爷怎可以如此任性妄为?”
“大胆!”玉旒云喝道,“你如此教训本王?你还真以为我不会摘了你的脑袋?咳——”本来已经劳累一天,又是重病在身,突然一使劲,就好像把勉强接合在一处的身体猛力一震,某个环节松脱了,胸中一口气顶了上来,喉咙就一甜。她连忙要捂住嘴,已经来不及了,鲜血从指逢里渗了出来。
“王爷!”林枢连忙伸手来扶。不过端木槿已经早了一步。
“我头很昏……”玉旒云完全不能站立,“我想……我想……”话还没说完,已经失去了意识。
轿夫们吓得乱成一团。
“不要慌!”端木槿道,“究竟是皇宫近还是她的王府近?”
“王府近。”有人回答。
“那还不赶快抬到王府去!”端木槿一边命令,一边已经把玉旒云扶上了轿子。轿夫们因为先前听玉旒云也说信任她,便都依照她的命令行事,抬起轿子就走。
林枢却一把拽住:“你……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端木槿回手一掌,卸脱了他的掌握:“林大夫——不,林大人,我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但是我永远是医门中人。”
玉旒云被抬回府邸,其实和抬去凤藻宫没什么两样——林枢将消息传回宫去,玉朝雾立刻要亲自去照料,庆澜帝本来也想同行,只是担心皇上摆驾动静太大,前呼后拥地一群人都来了,那便不是看望病人而是折腾人了。因此他没有亲自探望,而是命太医院会诊。医士加上太监,再连同玉朝雾的随从,这就好像把王宫搬去玉旒云家中一样。西京都震动了——先前听说玉旒云病倒,如今是大限已到么?
其实就在大家奔波之时,玉旒云已经被端木槿施针救醒了。她觉得全身像刀割一样疼,喉咙如同火烧,双眼也肿痛得无法看清周遭的事物,稍稍一合眼,立刻就有泪水淌下——她知道自己不是哭。她发过誓,宁被摧毁也不被打倒。如今莫非是要被摧毁了?她想,她不甘心!
端木槿听到动静,就凑近了:“你醒了么?是不是浑身很疼、很热?”
玉旒云发不出声来,勉强轻轻动了动头。
端木槿道:“不用担心,这是好事。发散出来就好了。”
她的语调一如既往地安稳平和,让人听了就不由自主地放下心来。玉旒云感到有件凉凉的事物贴在自己的手背上,有短暂的刺痛,好像是在手上扎了个洞似的,但很快不适就消失了,仿佛有什么灵丹妙药从手背注入身体,虽然还是燥热并酸痛,但随着发汗,情形慢慢好转。她又睡沉了。
玉朝雾等一大批人便在此时来到了王府。为免打扰病人,把一切繁文缛节都省了,直接上前询病情。端木槿并未反应过来这是当今皇后,愣了一下。而玉朝雾才拉起妹妹的手,便“啊”地一声惊呼道:“这是什么?”
林枢和众太医从旁一看,见一条紫黑色的巨大水蛭正在玉旒云的手背上蠕动着。虽然水蛭能破血逐瘀,医书中屡屡记载用其治疗瘤症、痞块,但是毕竟虫豸难于驾驭,使用者甚少——像这样大的水蛭又是难得见到的,所以大夫们也都吓了一跳。片刻,太医院院判才出声喝道:“大胆贱民,内亲王本来气虚血弱,你怎么还用放血之法?她千金之躯,岂容你如此胡闹?”
玉朝雾听院判如此呵斥,猜想这水蛭必然对妹妹有害无益,也就顾不上自己害怕,伸手要将这蠕虫拔下来。但是端木槿眼明手快将她档住了:“不能动。这水蛭不是用来放血的。”说的时候托起玉旒云的手看了看,并轻轻在水蛭身上拍了两下,水蛭蠕动着,紫黑色的身子明显变小了些。
“你用水蛭给药?”林枢失声道,“是什么药?未免也太大胆了吧?药物直接进入血液,万一带入邪毒,岂不是……”
端木槿道:“她本来就是邪毒入血,当然直接清除血液中的毒素比口服解毒药效果快了。这是救命的关头,不冒一点儿险怎么行?”
“胡说八道!什么邪毒入血?”太医们不知端木槿的来历,都愤愤,有的则一向同林枢不合,这时乘机责怪林枢道:“你奉皇命照料内亲王,为什么让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随便给内亲王殿下用药?”
林枢却无心同他们争论,夺步上前摸了摸玉旒云的脉搏,和早先有很大的不同。“你到底给她用了什么药?”
端木槿不待答,玉旒云已经被吵醒了,微微张开眼,抱怨道:“吵什么?”
玉朝雾立刻就扑了上去,一边帮她擦着额头上的汗珠,一边道:“云儿,你好些没?哪里不舒服?太医们都来了。”
玉旒云看清了姐姐的脸,发觉自己的双眼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痛了,喉咙也已经没有火烧之感,试着动了动身体,虽然还是无力却并不似先前那样酸痛,只好像纯粹的疲惫似的。料想是端木槿妙手回春。她想支撑着坐起来,这便看到手背上的水蛭了,本能地想要甩脱:“这是什么?”
端木槿捉住她的手,再次轻轻拍了拍水蛭。那紫黑色的蠕虫又缩小了些,且身体渐渐成了青色,这女大夫就从腰间的小药囊中取出个瓶子,洒了点药粉在水蛭身上,接着两指捏住一拔,将这蠕虫拽了下来。“你已经从鬼门关回来了。”她用另外的药粉处理玉旒云手背上的伤口,且用布条扎紧,“以后慢慢调理,自然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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