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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八姐的来势好像出水蛟龙,双掌直向哲霖的肩头抓去。在场的众人如何料到有此一变,连惊叫也忘记,木偶般呆看着。哲霖也似乎吃了一惊,稍愣了愣才仰身避让,已经迟了些,虽然肩膀躲过了一击,但衣服却被撕下了两幅——若是当真被严八姐抓到,还不血肉模糊!
严八姐虽然扑空,但变招毫不迟缓,一个筋斗翻过去,脚才沾地,立刻回身一腿横扫哲霖的下盘。哲霖本来就没站稳,这下还不被他扫倒?眼见着严八姐一脚超自己当胸踩下,他只有就地打滚才闪了开去。不过严八姐已经占尽优势,一脚不中立刻再踩一脚,哲霖只有不停的在地上打滚才勉强逃脱,什么风流倜傥都荡然无存。
“这是何人?”竣熙问程亦风,“怎么好像跟状元郎有深仇大恨?”
“这就是漕帮帮主严八姐严大侠。”程亦风道,“臣昨日才找到了他,他就是来向殿下禀报他和状元郎之间恩怨的。”
竣熙虽然对哲霖的所作所为十分气愤,但是这样当着他的面追杀朝廷命官的更叫他看不下去:“这……这成何体统!就算状元郎十恶不赦,也自有我这个太子来裁决。他这样公然又打又杀,当我是死的么!”当下一跺脚,喝令禁军士兵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救状元郎?把这个狂徒给我拿下!”
禁军士兵不是不想上,而是看到严八姐招式凌厉力大无穷,都逡巡不前——看哲霖每次闪开,严八姐就在黑石方砖地上跺出一个半寸来深的脚印,谁要是上前和他动手,一不留神被他踢到,不死也得残废!是以禁军中人只敢远远的绕着严八姐和哲霖两人,而官员们更躲在他们之后。
哲霖好不容易才打挺跳了起来,觑见符雅还被围在圈内,便向那边迅速的一闪。程亦风见状,心脏不由跳到了嗓子眼:啊!他是要挟持符小姐了!
严八姐显然也是有此一虑,纵身跃起,劈掌打向哲霖的天灵盖。岂料哲霖那一晃根本是虚招,身形一闪就躲开了严八姐,同时两臂一绞,捉住了严八姐的手臂。
“好小子!”严八姐道,“本领没有多大,倒会使诈!”
哲霖冷笑一声:“兵不厌诈,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么?”凝力在两臂,想要将严八姐的手臂卸脱。
不过以严八姐的武功,岂能这么容易就被人制住?他大喝一声,同时发力一振,就脱出了哲霖的掌握,轻蔑地笑道:“光靠一张嘴,你所能蒙蔽的也不过就是武林中那群贪图功名利禄之徒罢了!我严八姐决不容你为害江湖!”说话之时,双掌犹如大潮时江中的怒涛,“啪啪啪”直向哲霖攻去。转瞬之间,哲霖已经又笼罩在他的掌风之下。
能当上武林盟主,必然不可能是彻头彻尾的银样镴枪头,哲霖左闪右避,身形如穿花蛱蝶,功夫也不可谓不俊俏。严八姐每次打到他要害之位,他总能堪堪避开,至多被扯下一幅衣衫而已。旁观的竣熙等人看得目瞪口呆,以为传奇话本中的高手过招便是如此,一瞬间竟然连这是真正的生死相搏都忘记了,只顾着大开眼界。而程亦风却无暇看热闹,见到符雅还在圈内,随时会被卷入战团,他急得直跺脚:怎么办?怎么办?要是符小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这一生都不会安乐!
这样热锅上蚂蚁般的慌乱了片刻,他耳边忽然响起了符雅的声音,说的正是那《圣经》里的话“我若死就死吧”。他登时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不错,我若死就死吧!总要救得符小姐,才不枉她如此对我,知音一场!当下把心一横,牙一咬,冲出人群去,拉住了符雅,就地一滚,直朝安全之处翻转而去。他听得拳风呼呼,严八姐跺碎的地砖噼里啪啦的飞过来,自己仿佛就回到了落雁谷矢石交攻的战场。顾忌不了那么多,他只暗暗祷告老天相助。又猛然看到符雅的脸,离自己那么近,没有一点惊慌,没有一丝错乱。他震了震,心底埋藏得很深的记忆忽然被唤醒——在什么地方见过?仿佛是当年凉城城楼上?是那个被自己误认人歌姬的女子?不,决不是!虽然那个女子的面容在他的记忆力渐渐模糊,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绝对不是符雅!那么过去曾在哪里见过符雅么?或者只是错觉?
他的身子在翻转,心思也在翻腾。不过,冷不防后背一疼,撞到了什么硬物。他“啊哟”叫了起来,周围的禁军围上:“程大人,你没事吧?”他才如梦初醒:已然和符雅到了安全之处了。
他抚着后腰:“啊,没事,没事……符小姐也没事么?让小姐受惊,实乃程某之过。”
符雅站起身来,向他深深一个万福:“多谢大人舍命相救,符雅感激不尽。”
“不必,不必。”他也起身活动着筋骨,感觉手脚多处磕损,但能救出符雅也是值得的,“本是程某将小姐卷入此事,若不能保小姐周全,程某于心何安?”
符雅笑了笑,低声喃喃道:“大人这是第二次救我,上次的恩情,符雅还没有偿还呢!”
“小姐说什么?”程亦风好是奇怪。
“没什么,”符雅道,“我说我家里有些很好的跌打酒,回头差人给大人送过去。”
程亦风皱了皱眉头:她方才分明说了别的话!不过也无暇深究,因为就在他们脱离险境这一瞬的功夫,那边哲霖和严八姐的争夺更加激烈了起来。他们外行人只看两边打得难解难分,不知哲霖实在只有勉强招架之力,全无还手之功,再过个十来招,必然要败下阵来。
然而就在哲霖险象环生的时候,突然一条人影从窗外扑了进来,轻如雨燕,“倏”的插到了战团之中,一掌击向严八姐的心口。严八姐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连忙后退避让,争夺双方就稍稍分开了。大家便看清来人是个妙龄女子——腮凝新荔,鼻腻鹅脂,长眉入鬓,凤眼含情,竟然还是个美貌尤物。此等佳人在秦楼楚馆轻歌曼舞不稀奇,如今闪转腾挪招式毒辣的攻向严八姐,怎不叫人惊讶!
“早料到你还有帮手!”严八姐冷笑,“要不然凭你那点儿三脚猫的功夫,怎么能偷了那画卷去?”
哲霖稍事喘息,但口中却不停:“做将军重要的是能指挥得了猛士,程大人不也不懂得上阵杀敌?做武林盟主也是一样的,要紧的是将各大高手团结起来,万众一心保家卫国,你理会得我自己的功夫如何呢?”
严八姐一边和那女子相斗,一边哈哈大笑道:“世上有人敢作敢当,有人敢作不敢当,还有人非但敢做不敢当还要说出一通歪理来。你堂堂须眉,竟然要一个女子来救你,我看你还是回家吃奶去吧!”
哲霖不待反唇相讥,那女子已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严八姐,我听说你是个有胆识的人,早想见识一下,原来也不过是个莽夫罢了。你打不赢我,就笑我‘三绺梳头,两截穿衣’。那天你眼睁睁看着玉旈云从你鼻子底下溜走,你是不是也笑说‘好男不跟女斗’呢?”
“你——”让玉旈云和石梦泉被神秘老人救走是严八姐一大憾事,他听这女子如此讥诮自己,怎不勃然大怒,当下加快攻势,想要将对手击败。但他哪里知道自己已经中了这女子的诡计——他越是着急,招式就越是混乱,反而女子身法轻灵无比,忽东忽西,时左时右,好像真的会飞一般,把严八姐逗得团团转。
“严帮主的情况不妙!”符雅低声对程亦风道,“再如此下去,就要落败了!”
程亦风只知道这样打下去无论谁胜谁负都解决不了问题:“小姐有何高见?”
符雅摇摇头,盯着那女子的脸:“好像在哪里见过她似的?”片刻,她忽然反应了过来——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景康侯的正妻新册封的一品赵国夫人思韫。平时见她都是浓妆艳抹,俗不可耐,今日素面劲装而来,难怪骤见之时没有人出来。符雅立时心生一计,惊叫道:“赵国夫人!怎么是你!”
思韫一惊,险些被严八姐抓到,幸而她翻身闪开了,怒视着符雅道:“不错,正是我,那又如何?你该担心你自己的那些小秘密才是,你……”
似乎她对符雅秘密前往教会的事也知情。但在她吐露那威胁之前,严八姐暴喝一声,劈掌斩向她的颈间。她因为分神看符雅的缘故,来不及闪避,终于被严八姐锁住了咽喉。不过,命悬一线的时候,哲霖从旁跃起,抽出一个禁军的腰刀,也抵住了严八姐的后心,三人僵持,随时都会血溅当场。
“严八姐,你若还是条汉子,就放开我大嫂。”哲霖道,“欺负女人算什么英雄?再说,她是当今一品赵国夫人,你杀了她,也必定没命走出这里。”
严八姐毫不放松思韫,他笑道:“现在你的刀子稍往前送一点,我也没命了。不过我没命之前,我一定捏死这个什么狗屁赵国夫人,也算不亏本!”
“严大侠,”符雅快步跑上前去,“不如大家就此罢手,你今日来此是为了说明事情的真相,不是为了杀赵国夫人,也不是为了送命,对不对?太子殿下通情达理,如果他知道你情有可原,必然会网开一面,不计较今日的冒犯。”说着,向竣熙直使眼色。
竣熙会意,连忙道:“不错,赵国夫人是一品命妇,请严大侠你千万不要伤害她。我已听公孙先生说过严帮主你的经历,他说你一心报国,是个难得的人才。你有何冤屈,尽管先跟我说,我必然秉公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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