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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致和不得不开口问:“程大人,你这样——莫非是遭了盗匪?”
而谭绍文则问:“程大人,莫非你是被董鹏枭绑架了去做人质的?”
“两位大人不必乱猜。”程亦风道,“程某既没有遇见盗匪,也没有没人绑票,只不过是遭刺客暗杀而已。”
暗杀?暗杀还能这样面不改色地说出来,显见着是事先串通好了的说辞。王、谭二人俱想,既是有备而来,就看他们这戏怎么唱下去吧。只要继续袖手旁观,就不至于殃及池鱼。因问:“杀朝廷命官,乃是大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些刺客大约原本的目标也不是本官。”程亦风道,“而是董将军才对——我不过今天早晨在城外碰巧遇到董将军,接着就被人袭击,差点儿送了性命——”他举起手来,给大家看袖子上的箭孔:“如果不是正好遇到这队凉城府的捕快们,董将军和程某恐怕早已遭人毒手。”
众人探头细看,其实程亦风的衣服污糟破烂,哪里还能看出什么是箭射出来的什么是树枝刮坏的?“程大人昨天好像奉了太子殿下的旨意去草拟反贪养廉的新法,”王致和道,“为何会出城去了呢?”
“其实我是……”程亦风早就已经打定主意,任何时候,实情总是比谎言更容易站住脚。唯有说出实情的真相,证据才会自然而然地站在你这一边,才能经得住别人无数次的怀疑与调查,相反,若是选择了谎言,就需要次又一次编造新的谎言去隐瞒掩饰。所谓人算不如天算,总有一处考虑不到,就要露出破绽——就好像这次哲霖向他们射出的箭一样,非得自掘坟墓不可。他因而从头到尾,将自己如何去芙蓉庙求冷千山回京请罪,如何遭到大内高手的袭击,如何与崔抱月一起将俘虏押回凉城,又如何在茶亭遇到董鹏枭,更遭遇刺客,等等等等,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除了白羽音一节隐去不提。这位金枝玉叶还是顾及身份,所以一进城就已经和他们分手,溜回康王府去了。
他的这一番话,简直比西瑶所遭的藩邦火炮还要厉害,差点儿就把整个刑部大堂炸上了天。官员们惊得甚至连议论都忘了,怔怔地盯着堂下站着的冷千山一党和程亦风。冷千山到了这节骨眼儿上也豁出去了,再不隐瞒什么,大声道:“程大人说的没错,我本来也是存着歹念,想要威胁太子殿下。幸亏程大人晓以大义,我等才悬崖勒马。当时邱大侠、管大侠仗义出手收服疾风堂的刺客,他们也都可以作证。”
“没错!”邱震霆道,“本来那五个疾风堂的杂种正可以带来做认证,可惜竟被他们的同伙救走了!”
“这个……”谭绍文道,“你们一口咬定这都是疾风堂的所为,不知可有人证物证?也许不过是普通山贼土匪所为呢?”
“自然有!”董鹏枭道,“程大人是人证,至于物证,就要请诸位大人亲自到我们遇袭的茶亭去取来。”
花样还真多!王致和和谭绍文在没有必胜的把握之前,两边都不想得罪,因问:“究竟是什么物证?不要卖关子了,还要我们亲自去茶亭取?你们为何不带来?莫非是那座亭子不成?”
“也可以这样说。”董鹏枭道,“刺客们唯恐杀我们不死,想把我们都射成刺猬,茶亭内外都插满了刺客所射的羽箭。连无辜被牵连的茶亭老板一家的尸身上也都插着羽箭。这箭就是最好的明证了——”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支箭来:“两位大人或许没见过,但我却认得这箭,正是根据西瑶《铸造秘要》所制,上面还有兵部军械司的记号。如果不是兵部之内的人,怎么可能打开仓库取得此箭?”
这不啻又在“反袁”的一边加重了筹码。大家都伸长了脖子:“当真?”
“绝无半句虚言!”董鹏枭道,“其余的箭都在城外茶亭里插着——这些凉城府的捕快也可以作证,绝对不是我和程亦风两个人吃饱了撑着没事干自己插上去的。现在陈国夫人和民兵正把守在现场,以防袁哲霖这狗贼发现自己露出破绽,就回去毁尸灭迹。算来,民兵们也已经坚守很久了,如果两位大人现在不带着官兵去接应他们,如若姓袁的当真率领疾风堂的杀手打了过去,我可不担保区区民兵能守得住!”
“那还等什么!”宇文雍早就忍不住了,“还不赶紧派刑部的衙役去查清楚?若程大人和几位将军所言非虚,袁哲霖在朝廷挑拨离间兴风作浪便是证据确凿,我等身为臣子,怎能让太子殿下继续被此等小人所蒙蔽?”
如此看来——谭绍文与王致和对视一眼,就派人去查一查,也不会有何损失,倘若这些箭真是出自兵部的库房,顺藤摸瓜总会有所发现。到时候无论发现的是什么,他们作为负责查案的案的人,无非是例行公事。一切都等到竣熙回来再行定夺。现在使个“拖”字诀,是再好不过的了!当下甩出令牌来:“来人,立刻请凉城府捕快带路,到茶亭去守住现场,查清羽箭是否出自兵部。”
“是!”衙役们才应声出去,外面忽然又一阵骚乱,跑进一个太监来:“谭大人,王大人,皇上传您二位速速入宫去!”
“什么?”谭绍文和王致和都是一惊,“现在进宫?太子殿下回来了么?”
“不是太子殿下。”那太监道,“是万岁爷,正在御书房等着二位。”一转头又看到程亦风:“程大人也在这里,那就省得奴才多跑一趟了,皇上也请程大人立刻进宫去。”
“皇上?”众官员们震惊无比。元酆帝醉心丹药,已经长久不理国事,怎么会突然召见大臣?
“皇上召见臣等,不知有何要事?”
“具体是何事,奴才也不晓得。”太监道,“不过好像是和疾风堂有关的,皇上龙颜大怒,让奴才急诏六部尚书两殿大学士和獬豸殿全体御史立刻去御书房见驾。各位大人请立刻进宫吧,奴才还有好几位大人要去请呢!”说着,拱手告辞。
“这……”王、谭二人面面相觑:元酆帝出面干涉疾风堂的事,究竟是站在哪一边?而疾风堂的种种风波又是如何传到这位道士天子的耳朵里?
“哎!皇上难得叫大家去他一面,诸位大人还犹豫什么呢?”管不着道,“要是皇上召见我,我早就飞扑过去了——”他推推程亦风:“程大人,快走,快走!这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好机会!”
程亦风有点莫名其妙,却见旁边邱震霆也在朝自己眨眼。“大人,你就快去吧。”他道,“俺和二弟在这里拖延时间,胡天胡地,什么都编了出来,就快要没招了,你再不去,万一出了什么变故,俺们也不知怎么应对。”说时,又对管不着抱怨:“老四也真是的,道现在也不来跟会合,搞得俺们两个赶鸭子上架要来吹牛骗人。好在二弟你比哥哥精灵些,要事只有俺一个,真是老早就穿帮了!”
“你们——”程亦风惊道,“你们早知道皇上会介入?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莫非昨晚已经晓得?到底为什么?”
“大人你这么多问题,一时之间,我们怎么回答得过来?”管不着道,“大人还是赶紧进宫去,该说什么说什么,该做什么做什么,等到事成庆功之时,我兄弟二人自然会把前因后果都跟大人解释清楚的。”
“到时候岂用得着俺们来解释?”邱震霆道,“公孙先生和符小姐把握全局,人家说起来才清楚明白呢。”
“公孙先生?这是他的计策?”程亦风讶异,“怎么连符小姐也……”
这时候王、谭二人已经吩咐将今日的案子压后再审,冷千山等人暂时押入刑部大牢候审。其余各部来听审的官员也都各自离去。王、谭二人来找程亦风一同入宫,趁他们还没走到跟前的时候,司马非迅速地凑到程亦风耳边,道:“书呆子,你先前已经破坏了符小姐的大好计策,这是好不容易才挽救回来的。你要好自为之,如果再颠三倒四坏了大事,我老大耳刮子抽你!”说完,一推程亦风:“快进宫去吧——”
“这……”程亦风如坠云雾之中。但谭绍文和王致和已经到了近前,他也不能多问,暗想:好吧,无论是计策也好,什么也罢,自己只要坚持着那为国为民的原则,俯仰无愧,旁人怎么做,由着他们去吧!
想着,就和王、谭二人谦让一番,一同走出了刑部大堂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就算是春节的福利吧……开学之后就忙得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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