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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郑国百姓,谁人愿被胡虏奴役?”乔百恒道,“可惜,不是人人都像在下这样有些门路,可以逃亡到楚国来。不瞒二位大人,在下虽然身在楚国,但心还留在大清河北岸。只要有机会,就会偷偷运些粮食、药材去接济同胞。盼只盼有朝一日,能将樾寇赶出我郑国的土地去。”
“难的乔老爷有如此大志。”程亦风道,“樾寇多行不义,总有自取灭亡的一日。程某听说乔老爷在揽江做生意,雇用了不少楚人,又赁田地给楚人耕种。今日看到揽江百姓安居乐业,乔老爷贡献不小。”
乔百恒笑了笑:“我乔家虽然不曾为官,但家父一直教导我,无论身处何地,一方百姓就是自己的亲人。家父精通水利工程。在下不才,并未得传他老人家的衣钵。所喜,还有点儿做生意的本领,既然来到楚国,只能用这点儿绵薄的本事造福一方百姓了。”
“令尊……乔老太爷,听说还在樾军的掌握之中?”臧天任问。
乔百恒露出悲愤之色:“正是。玉旈云为了攻打我国,毁坏堤坝,使我国大清河沿岸的许多州县变成一片汪洋,后来又爆发鼠疫,百姓若不是惨遭不幸,就背井离乡。如今樾寇既然占领了我国,就想重修堤坝,好恢复农耕,供养他们的军队。这自然少不了家父。所以家父还一直被罗满软禁着。”
樾军东征的种种所为,程亦风也早就听说了。想到尸骨遍野,就感到心痛。这群凶残贪婪的胡虏,必然不会就此满足,不知几时又要渡河而来?他实在不敢想象。
不时,乔家的下人摆上宴席来,请程、臧二人入座。席间,乔百恒又向二人介绍了不少北方的情况。本来程亦风身在兵部,不时就有探子将樾国的消息报告他知晓。但自从假官票案发,他又被谪贬出京,长途跋涉的那一段时间,对樾国的消息一点儿也没听说。从乔百恒的嘴里才得知原来不止楚国京城发生了巨变,樾国那边也有惊心动魄之事。权力甚大的赵王一党血溅皇宫,而玉旈云借着与翼王订婚成为参与议政的内亲王,从此之后,樾国朝野只怕再没有可与之抗衡的了。
“这个翼王是怎样一个人物?”臧天任道,“竟然娶玉旈云做妻子?”
“这个在下可就不清楚了。”乔百恒道,“他是樾国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听说是个花天酒地的草包废物。从来不参与朝政。最近所干的事情,也不过就是监督皇陵的修建。玉旈云肯嫁给他,只怕就是为了成为议政王吧。”
“这个女人也真可怕。”臧天任道,“为了权力,什么都不顾。”
“多行不义必自毙。”乔百恒道,“她在攻打我国的时候,曾经身染重病,差一点儿就没了性命。我听说,她留下了病根,时时会发作,也许活不了多久了。希望老天爷早日收拾这个女魔头,为千万枉死在她手中的百姓报仇。”说时,举起酒杯来,一饮而尽。
程、臧二人也各自饮了一杯。这时,乔家的下人捧出一大罐香气扑鼻的汤来。乔百恒便介绍道:“二位大人一定要尝一尝,这是按照郑国的风俗炮制的‘八仙汤’,里面有山中八鲜,海中八鲜,田里八鲜,河里八鲜。乔某人在揽江开了几间酒楼,这是其中的招牌菜呢。”
“那可果然要试一试。”程亦风笑着,接过下人所递来的汤碗。可谁知汤碗刚碰到他的手,却忽然一斜,摔倒了地上。
“唉,怎么这样不小心!”乔百恒责备那下人,命他重新盛一碗来。但没想到这一次,又是碗才递给程亦风,就摔到了地上。
“咦,难道是这汤不想让程大人饮么?”臧天任笑着,自己伸手去舀汤,可是才拿起勺子,只听“叮”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撞了过来,勺子立刻飞了出去。
“这,这是怎么回事?”他愕然。而这个时候,又听“叮”的一声,那整个汤罐也被打得飞了出去,“咣啷”摔在地上。继而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两位大人,那汤喝不得!”
“是谁?”乔百恒拍案而起。乔家的下人们也都四下里找寻那个发话的女子。可是,并不见有人。
程、臧二人觉得奇怪万分,对视了一眼:莫非乔百恒要加害他们,所以在汤里下毒?这样公然在自己家中谋害朝廷命官,未免也太大胆了吧?
“不知是什么人恶作剧。”乔百恒道,“请两位大人不要介意。也说不定是樾国奸细。无论如何,我始终是他们的眼中钉。”
程、臧二人将信将疑。但这宴席是不敢再吃下去了。都起身告辞。乔百恒再三挽留,他们也只是谢绝。恰此时,有乔家的下人来报,说城中的一处货仓失窃,乔百恒忙着去处理,才送程、臧二人出门来。
两人没有坐乔家的轿子,散步走回住所去。一路上,越想越怀疑,觉得乔百恒并不像居心叵测谋害官员之人,但那出手打破汤罐的女子又是何用意呢?
带着一肚子的疑问,他们不觉已经走到了满是废弃店铺的街道。这时,即听到背后有人唤道:“两位大人留步。”正是方才那个女子的声音。
两人回过身去,借着灯笼的光亮,看到一个身量苗条的年轻劲装女子正朝他们走来。到了近前,即深深一礼,道:“两位大人有礼了。乔百恒是个为谋私利不择手段的奸商,大人千万不要被他骗了。他送给大人们的食物也万万不可吃,只怕他会加害二位。”
两人虽然方才已经心生怀疑,但听她说得这样肯定,还是免不了吃了一惊,道:“请问姑娘是何人,又是从何知晓?”
“小女子端木槿。”那女子道,“是个大夫。之前在大清河北岸的东海三省……也就是郑国境内行医。近来那里忽然多出许多吸食福寿膏上瘾的人。追查之下,发现是乔百恒秘密贩卖到河对岸去的。小女子此来揽江,就是为了追查乔百恒在何处种植罂粟制造这害人的福寿膏。”
“竟有此事?”程亦风惊讶。臧天任则沉吟:“乔百恒言语之中对樾寇十分憎恨,莫非这是他报复的手段?听说福寿膏上瘾的人,一日不吸食,就浑身乏力。倘若樾军士兵都成了瘾君子,郑国百姓倒可以少受他们的折磨。”
“大人这话说得真可笑!”端木槿冷冷道,“慢说现在受福寿膏危害的并非樾国士兵,而是郑国百姓。就算当真是樾军士兵被害,难道他们的命就不是人命了吗?”
“姑娘是樾国人,自然心疼樾国士兵。”臧天任道,“你若是尝过被他们侵略的滋味,只怕就不会这样说了。”
“大人错了。”端木槿道,“小女子不是樾国人,也不是郑国人。正是楚国人。”
“你……”臧天任又惊又怒,“你身为楚人,竟替樾寇说话?你还知不知廉耻?”
“人命无分贵贱,也没有国家之分。”端木槿道,“樾国士兵杀戮楚国百姓固然不对,但现在东海三省男耕女织,百姓安居乐业,却有人用福寿膏前来破坏,难道就值得称道吗?”
臧天任几时听过这样的奇谈怪论,气得连都要绿了。程亦风连忙打圆场,道:“福寿膏的确是危险之物。不过,倘若乔百恒并未用福寿膏毒害我楚国百姓,那就是没有违反楚国律例,我也不能将他法办。姑娘若是想动用私刑刺杀他,却是大大的不妥。”
“我是大夫,只会救人,不会杀人。”端木槿道,“我这次来到揽江,只不过是想查出乔百恒福寿膏的来源,好全数销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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