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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枢一路寻找端木槿,再次回到揽江县城外的时候已经是次日中午。只见白羽音与武林群豪们正在城外小树林休憩。不知他们从哪里猎来野味,正烤得滋滋流油。还有人以水当酒,划拳行令,不亦乐乎。
这哪里像是要来攻城的样子?林枢皱眉。一向与他们不睦,他便不去招呼,免得多生事端,自己向西奔了几里。那儿有一处环境相当隐蔽的所在,之前他带着严八姐等人前来营救冷千山,都是从这里进出。他先望了望远处的角楼,没有见到放哨的士兵,便抽出随身的匕首来,插在城砖的缝隙里借力,攀上了城墙去。
在城墙上,他也没有看到樾军士兵在站岗。应该是城里本来驻军不多,又遭遇了瘟疫,现在为了防备无论群豪的进攻,把人马都调集到北门去了吧。他想着,还是谨慎地四下里看了看,确定未被敌人发现,才继续下城去。
街道上也不见人影。他猜想现在乔家大宅是樾军的老巢,如果他们抓了端木槿,应该也是带去那边,于是就抄近路直奔乔家大宅。才到那里,就听到一阵哭声,似乎有许多人在嚎啕。他心中甚是奇怪,循声找到大厅,只见十几个士兵在大厅前的庭院里跪着嚎哭,而大厅里竟赫然放着一口棺材。
是何人去世了?他奇怪。细听那些士兵呜呜咽咽,说总兵平日里对他们有多么的好,又说总兵对这一次南征多么恪尽职守——难道是罗满死了?林枢心中惊讶。不过细一想,倒也不算什么出人意料的事:听说罗满身染瘟疫尚未痊愈又被夹竹桃毒烟熏了,揽江城在围困之中缺医少药,他可能就这样一命呜呼了吧!
林枢对罗满没有什么特别仇恨——除了当他是云云樾国将领中的一员。此外,就是知道他倾慕端木槿,心中隐隐不太喜欢而已。如今见他死了,想起他向日对端木槿也算是照顾有加,也不免为他叹口气,暗想,也好,你就这样死了,少造一些杀孽吧!
他想要抽身去探听端木槿的下落。不过却听那些士兵的哭声生带上了愤怒的指责。一个道:“都是刘将军擅作主张夺取兵权,罗总兵是被他气死的!”另一个接口道:“刘子飞从来没有安好心!为了得到内亲王的部下,他什么手段使不出来?罗总兵不是被他气死——我看一定是被他害死的!”第三个也跟着道:“刘子飞逢人就说内亲王陷害他,说他自己大人不计小人过,才暂时接手揽江——我呸!就算内亲王真的陷害他,那也是他活该!他害咱们的次数还少么?而且他口口声声说,连冷千山都拉拢他,也许他早就投降了楚国!”“没错!”第四个接腔:“如果不是有内奸,楚军怎么会忽然折向北方?从揽江大营来支援咱们的队伍又怎么会伤亡惨重?一定是刘子飞通风报信!”
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这便群情激愤起来。纷纷嚷道:“走,咱们找刘子飞算账去!”边吵吵,边走出了大厅。
这是樾军起了内讧?林枢惊异,又难免有些欣喜。
“喂!”忽然身后有人拍了他一下。原来是赵宏伟。
“赵大侠怎么在这里?”他讶异。
“我倒还想问你呢!”赵宏伟道,“你不是要听从向垂杨的号令照顾伤兵么?怎么也跑回揽江县城里来了?”
“我是回来寻找端木姑娘的。”林枢如实回答。
“哈,还没找到呢?”赵宏伟嗤笑,“你猜她在这里,倒应该是不错的。我想是罗满病得严重的时候,樾寇差人来寻她。她急急忙忙赶回来,可是仍然没赶上。罗满这家伙竟然病死了,樾寇乱成一团狗咬狗,可真是天助我也!”
端木槿被人抓回来医治罗满吗?林枢倒还没想到这个可能性。若真如此,罗满既死,端木槿去了哪里?
“一起去看看好戏呀,林大夫!”赵宏伟笑。
“看什么好戏?”林枢皱眉。
“当然是看樾寇怎么内斗。”赵宏伟道,“如果他们激愤起来,把刘子飞杀了,那咱们要夺回揽江城,不就易如探囊取物吗?”
话是不错,林枢想,不过此刻他挂念端木槿的安危,对于“看戏”可实在提不起精神来。但赵宏伟却一反常态地拉住他道:“走,瞧瞧去,罗满已经变了死狗,咱们再看看刘子飞这条老狗怎么被那群疯狗咬死——嘿嘿,虽说这是老天助力,但其中也有不少是咱的功劳呢。你道罗满怎么一下子就病死了?这些樾寇怎么乱了起来?那是因为咱们也没少给他们苦头吃!”因兴致勃勃地告诉林枢,自群豪回到揽江城,大家各显神通,有的向城楼放箭,有的使暗器,还有的仗着轻功高强,索性纵上城楼去杀敌;而樾军虽然放箭还击,却被群豪一一闪过——甚至,他们的箭矢被群豪搜集,再用来射杀他们。交锋几次,城楼上的敌人死伤惨重。
“那位郡主姑娘虽然年轻,竟然熟读《孙子兵法》。”赵宏伟眉飞色舞道,“她说‘敌佚能劳之,饱能饥之,安能动之’,让咱们不断设法扰乱樾寇,直搞得樾寇心烦意乱。郡主姑娘说了,敌人一乱,就容易出差子,咱们就能以最少的伤亡取得胜利。果然没过多久,城楼上就连一个士兵也看不到了。郡主姑娘说,要不他们就是再没有人手可以派出来,要不就是起了纷争,还没闹腾出个结果。我自告奋勇前来探个虚实,可就看到这出好戏。”
原来是这样,林枢也才算明白了为什么城外群豪能如此豪饮作乐。
“走,走,咱们瞧瞧去!”赵宏伟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他就往外走。林枢看到有其他士兵来悼念罗满了,生怕动静大了引人注意,也只好跟着赵宏伟来到大厅外。见那些士兵一路谩骂,且手舞足蹈,好像要找刘子飞拼命。两人远远跟着,一直走去先前端木槿居住过的水榭,便听那些士兵们叫骂道:“刘子飞,你今天一定要跟咱们说个清楚!”
那水榭跟前其实已经集结了一些士兵。看来罗满之死令樾军内部的矛盾激化,大伙儿都来找刘子飞算账。但刘子飞却并未露面,只是有几个看来是他手下的兵士在水榭门口守着,也应付那些情绪激动的士卒。“你们嚷嚷什么?”刘子飞的手下呵斥道,“罗总兵不幸病故,这事咱们刘将军也很伤心,但是一切要以大局为重。他也不得不收拾心情继续指挥。现在咱们被敌人围困,你们如此胡闹,是想大家一齐死在这里吗?”
“是刘将军想大家都死在这里才是!”有士兵激动地怒吼,“罗总兵原来身子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如果不是刘将军想夺兵权,把他害死,他怎么可能突然去世?南征的统率本应该是内亲王。刘将军为了□□,做了多少阴鸷的事?打量我们大家都不知道么?左右今天也是要死在这里了,在楚军攻进来之前,咱们先替内亲王铲除姓刘的祸害!”
“造反了!”刘子飞的手下怒道,“你们哪只眼睛看到刘将军害死罗总兵了?你们再这么胡闹下去,休怪我军法处治!”
“到了这份上,还怕军法?”士兵气红了眼,招呼同伴们,“刘子飞这奸贼就在里面,咱们杀进去,为罗总兵报仇,替朝廷除害!死则死矣,总要为内亲王南征之路扫除这个拦路虎!”
一时,旁人山呼响应,蜂拥着冲过九曲桥去。那边守护在水榭门口的士兵自然也亮出兵刃来防守。虽然前来声讨刘子飞的士兵甚多,但因为九曲桥狭窄,每次只容一个人通过。所以这些愤怒的兵士几乎是排成了一长列冲向水榭。而水榭那边防守的则可以四、五个人一起守备,左右开弓,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袭来的对手打落池塘。
“嘿嘿,”赵宏伟对林枢笑道,“这样看来,很快樾寇就会把自己人杀光了。我去跟郡主姑娘他们说一声,是时候进来收复揽江城啦!”
林枢也未料到事情竟然会又这样的发展。这也算是樾寇自己种下的恶果,他想。
“林大夫,咱们出城吧”赵宏伟招呼他。
“赵大侠先去吧。”林枢道,“我想再找找端木姑娘。”
当下,和赵宏伟别过,离开了喧嚣的水榭,又去寻找端木槿的下落。
他想,乔家大宅的库房曾经用做牢房,或许端木槿被关押在那里。于是就先过去库房寻找。只可惜,当日关押刘子飞和冷千山的地牢尚在,里面却空无一人。也可能端木槿当真是被“请”回来医治罗满的,所以并没有被像犯人一样对待?他于是又去之前大夫们聚集的那几间房舍寻找,仍是一无所获。
失了线索,他只能一间一间的房舍找寻过去。但乔家大宅亭台楼阁不下百间,哪里能找个遍?心情便越来越沮丧——毕竟,端木槿被掳来揽江,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猜测而已。也可能她神智迷糊走去了不知什么地方。也可能她被樾军发现带去了樾军在楚国境内的其他秘密据点——玉旒云还在楚国呢,樾军的据点一定不止揽江一处。当然也亦可能是被楚人带走了。武林群豪中不是也有很多与端木平有仇怨的吗?
太多的可能性,他无法判断。
不知不觉,他已在乔家大宅盘亘到了入夜时分。又转回了罗满停灵的大厅。四围已经挂起了白灯笼来,仍有十几个士兵在嚎哭不止。林枢本已心绪烦乱,又见此悲戚场景,不由想:会不会连槿妹也已经不在人间了呢?
他赶快把这个可怕的念头驱走。端木槿如此善良,怎么可能死于非命?一定还活着!一定在世间的某一个角落。他怎么也要找到!
捏紧拳头,他逼自己冷静思考。只是,士兵们的哭声与抱怨声仍不断传入他耳中。听有人道:“刘子飞从来没有安好心!为了得到内亲王的部下,他什么手段使不出来?罗总兵不是被他气死——我看一定是被他害死的!”又有人道:“姓刘的一天到晚跟人说内亲王陷害他,说他自己大人不计小人过,才暂时接手揽江——他奶奶的!就算内亲王真的陷害他,那也是他活该!他害咱们的次数还少么?而且他口口声声说,连冷千山都拉拢他,也许他早就投降了楚国!”
这话怎么如此熟悉?林枢皱了皱眉头,似乎和中午那群士兵骂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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