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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姚副将顿首应了。王小虾看得出他有些不情愿,但是罗满这样郑重的嘱托,他也不能再有异议。
待这些人都出去了,军医们也纷纷告退,留王小虾侍奉汤药。少年人随有满肚子的疑问,却不敢开口,只扶罗满躺下。但罗满忽然用力抓住了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你……你快去找端木姑娘……找端木姑娘……她被楚人掳走……如果焚烧夹竹桃林,她也……”
——王小虾叙述到这里,露出悲戚之色:“郑奎他们几个去烧夹竹桃林的时候说着曾经见到端木姑娘,但后来又走散了。不知她现在何处!”
这么说端木槿不在揽江城里了?林枢虽早也感到希望渺茫,但听王小虾证实了,心中仍不免一痛。强自镇定,道:“你还没说到底为何要罗总兵装死呢!”
“还不是因为烧了夹竹桃林之后,楚军忽然不再围困揽江城,而是跑去北边了。”王小虾继续道,“后来刘将军就听到了消息,前来支援咱们的队伍在半途被樾寇阻击,伤亡惨重,退回揽江大营去了。楚军也跟着追了过去。初初刘将军还说,这样也好,总算解了揽江城之围。但没想到,过没多久,竟然有一支楚军队伍又回来了揽江城。他们个个都身怀绝技,让咱们照实吃了些苦头,连刘将军都被他们的暗器打伤了。姚副将把这事告诉了罗总兵。罗总兵说,从前他跟着石将军在远平城曾经和楚国江湖人物叫做‘杀鹿帮’的交过手。他说那些人也不是正经打仗的人,净用些歪门邪道的法子。当时石将军着了他们的道儿,病得严重。后来便将计就计,传出消息去,说石将军病死了,引得敌人麻痹大意,最终被我军击败。罗总兵说,如今楚军也有许多江湖人士,要赢他们,就得用些出其不意的招式,便想出效法石将军装死这条计策来。”
王小虾便把罗满的计策详细和林枢说了一回:他将揽江城内有限的兵力集中起来,身体健壮的分成几队,在城中要道和乔家大宅附近埋伏。而有伤病在身战斗起来不太利索的,则十人一组,负责哭灵和责问刘子飞。这些人事先已经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话,先在“灵堂”里做一番戏,接着就去水榭叫骂,而水榭那边负责阻挡他们的,其实也是做戏的。前去“寻衅”的被所谓“刘子飞的手下”制服,拖去旁的地方“关押”,实际却从后面偷偷溜走,休憩片刻,就又去哭灵,如此往复,如同走马灯一般,循环不断。楚军来刺探军情,因为不会盘亘很久,所以很难看出破绽,只会以为罗满真的死了,樾军内部自相残杀,就快土崩瓦解。
“罗总兵把这计策告诉刘将军,刘将军也说巧妙至极。”王小虾道,“今儿一早大伙就开始唱戏。这么来来回回也唱了三四回了。我想,楚国探子应该已经看到了。”
可真是歹毒的计策!林枢心惊,口中却道:“罗总兵又怎么知道那些楚国江湖人士会进城来窥探?说不定这戏是白做了。”
“刘将军把城楼上巡逻站岗的人都撤了。”王小虾道,“也不是撤光了,反正是撤到敌人看不见的地方。楚人看到城楼无人,一定会觉得奇怪。他们又都是身怀绝技之人,必然仗着自己轻功了得,进城来一探究竟——这就正好看到咱们准备的这出好戏啦!”
这可不是把楚国武林群豪的心思猜得一清二楚!林枢感觉背后冷汗涔涔而下。他得赶紧设法阻止这群有勇无谋的家伙自投罗网才是——未知是否已经太迟?
王小虾可不知他心中的想法,颇为得意地将罗满的妙计说完,便道:“林大夫您回来得正巧,跟我瞧瞧罗总兵去吧。他的身子还没有大好呢!”
林枢只想出城报讯,但是此刻拒绝王小虾未免引人怀疑,唯有点点头,让少年在前面带路。趁其转过身时,他一掌切中少年的后颈。王小虾吭也没吭一声,就倒了下去。林枢便把他拖到树丛里。自己展开轻功朝乔家大宅外跑。
只是还没跑出几步,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兵刃交接的“乒乒乓乓”之声。他心中一沉:糟了,莫不是群豪已经掉进樾寇的陷阱里吧?便拔足狂奔去看个究竟。
那嘈杂的所在,就是刘子飞所居住的水榭。林枢未到跟前,就已经见到通明的灯火,几乎把半边天也照亮了。再加上寒光乱闪,直让人眼花缭乱。而最让他感到心惊的是,花园里几乎挤满了樾军士兵,几百号人挥舞的兵器,将二十余名楚国武林人士死死围住。饶是这些人身怀武功,但双拳难敌四手,,正是插翅难飞。
晚了!晚了!林枢心中哀呼。
这二十余名楚国武林人士由白羽音亲自带领。深陷重围之中,白羽音高声号令道:“大家不要慌,快摆车轮阵,兵器对外。谁敢攻上来,咱们就在他身上开几个透明的窟窿!”
群豪过往与人过招,多是单打独斗,投军之后,也未正经参加过战斗,更加不谙战术。听到白羽音这么喊,加上之前她曾发表过那些引自《孙子兵法》的高论,大家自然对她言听计从,立刻紧紧抱团,围成一个车轮阵,端着兵器和樾军对峙。
水榭里传来刘子飞的哈哈狂笑:“你就是楚国的霏雪郡主?”
“正是!”白羽音充满傲气,“你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我束手就擒?”刘子飞笑,“难道不是你们束手就擒吗?你这死丫头好不狂妄,竟在本将军面前谈论打仗的阵法。你以为你是我大樾国的内亲王吗?世上能活用兵书战策带兵打仗的女子,除了内亲王,我还没见过第二个。”
“那现在就叫你见识见识。”白羽音不甘示弱,“再说,我们楚国的陈国夫人崔抱月,不也是带兵打仗的巾帼英雄吗?你这老头儿孤陋寡闻。”
“哈哈哈哈!崔抱月会打仗?她带兵,就是不断地要其他人给她擦屁股而已!”刘子飞大笑,“至于郡主你,已经掉进了我的陷阱里,还有什么可傲气的?”
“现在还不知道呢!”白羽音要围在自己身边的群豪们打醒十二分的精神,又指挥车轮阵缓缓转动,威胁着要把任何靠近的敌人拦腰砍断。
“郡主啊郡主,”刘子飞摇头,“你大概是在兵书里读过‘车轮阵’,也晓得此阵是在为敌人围困时所用。但是你并不晓得,此阵需要□□和盾牌。车轮是以盾牌组成的,人要躲在盾牌后,□□从盾牌与盾牌之间刺出来。这样才能保护自己又杀灭敌人。若是实在没有□□,刀剑亦可。然而没有盾牌,你拿什么来阻挡咱们的进攻?”他慢条斯理地说着,同时欣赏着白羽音错愕的神情。“给我拿下!”他挥手向士兵们命令。
“哼,你以为本郡主是傻的么?”白羽音也忽然冷笑道,“擒贼先擒王!”话音落下,她自车轮阵中拔空而起,直向刘子飞扑了过去——此刻群豪尚未登上曲桥,离开刘子飞颇有一段距离。以白羽音的轻功,根本不可能一跃而至。不过,因为周围挤满了樾军士兵,她先纵出丈许,然后便在一个樾军士兵肩头踩下,借力再跳,几个起落便上了曲桥。而樾军士兵因为事发突然,待回过神来,已无法阻拦。
其余的几个楚国武林人士也纷纷效法白羽音,叫嚣着向曲桥纵跃过去。不过,这一次樾军士兵已经有所准备,纷纷挥舞兵器,阻止他们中途踩落。这可给群豪带来不小的麻烦:一个不留神就踩到敌人的刀刃上,或者被正正砍中小腿肚子。有一半的人便因为负伤而落进了樾军的包围圈,陷入混战。而另一半虽然勉强攻上曲桥去和白羽音会合,水榭中却又奔出来十余名樾军士兵,紧紧随扈在刘子飞的身畔。他们都弯弓搭箭——这么近的距离,只要白羽音等人稍一动作,立刻就会被射成刺猬。
唉!林枢躲在远处,直在心中叹息,这群武林匹夫,算是彻底失败了。
他没有办法营救——此刻现身,只会把自己的性命也陪上。看来他只能尽快通知城外的人,让他们早想对策。于是,把混乱的厮杀抛在身后,一径跑出了乔家大宅。
待他再从原路翻出揽江城,寻到城外留守的武林群豪,已经接近黎明时分。那些人显然还对乔家大宅里的变故浑然不知,有的呼呼大睡,有的谈天说地,正等着白羽音一行提着刘子飞的人头凯旋而归。林枢闯进他们的营地,他们先是一惊,继而有人笑道:“林大夫,你怎么也到这儿来了?不是要照料伤兵么?”也有人道:“你忘啦,端木平的女儿不见了,他一定是来找那丫头的。”又有人道:“方才赵大侠不是说着揽江城里遇到过他吗?看来是赵大侠和郡主姑娘已经得手,让他来报信的!”
听到他们这些七嘴八舌的笑语,林枢真是既焦急又气愤——他们难道还不晓得擅离职守、自大轻敌已经快把他们自己害死了吗?尤其是,楚国的金枝玉叶落入敌手,向垂杨一定要出手相救,那必然要影响战局。
不愿和这些匹夫计较,他很简短里把城里发生的事说了一回。已将经过和利害都说得清楚,却还有人不信,大骂他妖言惑众:“咱们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便是真有几百个樾军士兵围攻咱们,咱也能以一敌十。怎么可能陷入他们的人海战之中?”
但大多数人还是较为谨慎的,相信他讲的多半属实:“樾寇狡猾万分,光是用空城计就骗了我们几次。这次又装死唱大戏,引得霏雪郡主着了他们的道儿。咱们得想办法把郡主救出来才是!。”
“正是,正是!”大家都赞同。又有人建议道:“樾寇集结在乔家大宅埋伏郡主他们,所以城防空虚。咱们何不趁此机会攻进城去呢?
这提议立刻得到众人的支持。大伙踩灭了篝火,整理兵器,摩拳擦掌要强攻揽江城。林枢见他们如此冲动,说风就是雨,急道:”诸位,揽江城里到底是何情形,咱们谁也不清楚。难道不怕中了樾寇的连环奸计吗?他们毕竟人数多过咱们,又有霏雪郡主做人质。这样冒然闯进去,只怕胜算不大。”
“你这郎中,唧唧歪歪好不麻烦?”有人怒道,“既然知道樾寇以奸计掳走咱们的同伴,难道要咱们袖手旁观坐以待毙?”
“在下只是觉得,不能鲁莽行事。”林枢道,“免得大家也都落入樾寇的圈套之中。还有,无论咱们有何行动,应将告诉向将军,让他好全盘考虑。”
众人只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要报告你去报告好了!果然是当久了奴才,鸡毛蒜皮都要先请示主子!”边嘲笑着,边走出他们休憩的营地,往揽江城去。
这个时候天边已经出现了曙色,揽江城楼上依然鬼影不见。群豪都以为是偷袭的好时机,于是一个跟一个都来到城下——既然城防空虚,他们也懒的绕原路去城墙低矮或者更为隐蔽的地方登城,索性就在城北门前拿起钢刀匕首□□砖缝里,由轻功好的打头,把绳梯挂在城墙上,向城头攀去。
林枢见状,唯有摇头叹气。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跟着这些匹夫们,走一步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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