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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她心中哀呼。
可是那樾军士兵却并没有再走近前来,而是骂道:“他娘的,是楚人的陷阱!好在咱们小心,不然又着了他们的道儿!走走走,管他是人还是猴子,反正掉进去了。咱们继续巡逻去!”一时,竟又走得远了。
白羽音怔怔坐在陷阱内,良久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劫后余生了。如果这个是楚军设的陷阱,他们稍晚会不会来瞧瞧有何捕获?那岂不正好可以带她去见程亦风?她反正也累了,就在洞地休息等待,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过了好几个时辰才醒过来,只见头顶已是漫天星辉。她腹中饥饿,自觉一直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出全身力气,奋力一纵,跳出陷阱。环顾四周,但见树木枝桠纵横藤萝蔓草勾结纠缠,到处都是张牙舞爪的黑影。
“比翼鸟啊,比翼鸟,你可要保佑我找到程亦风呀!”她又把鸽子取了出来,拴着胳膊上,让其指路。
那鸟儿已被公孙天成训练得只懂得寻着磁力的方向飞翔,一旦出笼,就带着白羽音往东南方走。先是跌跌爬爬手脚并用地下了一个斜坡,接着又一脚踩进了水中——看来这就是峡谷当中那条天江的支流了。月色下看,也有数丈宽。白羽音不知河水深浅,但估摸着只怕不能趟过去,要游泳才行。便又把鸽子收起来,将竹篓顶住头上泅水。只不过,她往水中走到一半的时候,河水还是只有及膝的深度。心中不免有些懈怠:说什么天江支流,和小溪也差不多!
可是,正当她这样想时,下一步却忽然踩空了。未及扑水,已经好像被无形的手拉住一般,迅速地向下沉去。她登时慌了,拼命脚踢手划,但水下仿佛有巨大的吸力,她的努力根本无济于事。这怎不让她心急万分,且忽然又记起当日自己和严八姐一同追踪兴盛商号的船结果遭遇爆炸,也是险些命丧水中。当时的害怕、绝望、痛苦,本来已经淡忘,此刻却全都涌上心来。让她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在白猿谷的河里,还是运河之中。而就这么一恍惚的功夫,她又被水流卷着,飘萍一般向下游漂流了好几丈。几乎要窒息的时候,猛地撞到了一件事物,她本能地伸手抱住——好像是一棵树。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死也不松手。意识才又清醒了,可以看到水面上的月光。她果然是抱着一段倒卧河面大树的树枝——这可比“救命稻草”要结实多了!她连忙攀着树枝爬出水面。
好险,好险!她心中暗叹,这看来是浅浅的溪流,谁想到会有暗流漩涡呢?堂堂霏雪郡主要是命丧于此,也太过不值。
“比翼鸟啊比翼鸟,你就不能领我走一条好路吗?”她自语,伸手去摸竹篓,这下,不由心凉了半截——就在她奋力从暗流里求生的时候,竹篓松脱,被冲走了!她急忙向上游和下游张望,可是,一则天黑,二则水流湍急,哪里看得到竹篓的影子?这鸽子应该不会游泳,如果没有从竹篓里脱身,只怕是淹死了!她不由急得哭了起来:没有了比翼鸟的指引,茫茫山林,她要去哪里寻找程亦风呢?而公孙天成和程亦风之后要如何联络呢?
既然哭开了头,心里的各种情绪便好像开了闸似的,一发不可收拾——她本是无忧无虑的金枝玉叶,怎么老天爷要这样开她的玩笑,让她落到今日这步田地?真希望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醒过来时,她睡在康王府的软床上,等着试新衣服、新首饰,等着去宫里施展魅力俘获太子的心……唉,可那样也不好,她一点儿也不稀罕太子的心,她怎么就迷恋上程亦风这个既不英俊也无威势的酸腐书生?偏偏这个书生从来都没有对她表露出半点非分之想!冤家!冤家!她怎么一头栽进去,害自己变成如今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这样自怨自艾了许久,哭得没有力气了,心情才渐渐平复。
其时月到中天,夜色更加清明,山林都镀上一层银色。
反正程亦风就在这山里,反正比翼鸟方才也是指示她往东南方走——那边也许会有敌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既然樾楚对峙之中,若是樾军抓到了她这个金枝玉叶,还不用作要挟?那程亦风、冷千山绝无置之不理的可能,岂不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办法?想着,她站起身来,继续沿着河水向南走去。
大约走了两个时辰,月已西斜,沉到山后不可见,前路越来越黑暗,她的腿脚也犹如灌铅,再也难以迈动,而且因为周身衣衫湿透,被夜风吹拂,真真饥寒交迫,就打算坐下歇歇。但偏偏此时,随风传来一阵香气——好像是刚出笼的馒头!
她登时精神一振,但随即又是一慌:山谷里既然有巡逻的樾军,明目张胆蒸馒头的应该不会是楚人——难道是敌军?虽然方才也自暴自弃地想,被俘虏未尝不是一条出路,但真的遇到敌人,又害怕起来——如果是吃人肉的刘子飞,那岂不麻烦?
她不敢大意,也不愿坐以待毙,便强打精神,悄悄寻着那香味过去。没多久,便看到一片通明的灯火,也看到了全副甲胄的士兵——果然是樾军!
可恶!她急忙隐身到树丛里,屏息不动。
从她那角度,也瞧不清敌军到底有多少人,倒是看到有一个土灶,上面一口大锅,“突突”冒着热气——正是在蒸馒头了,而旁边还有几只竹簸箩,白花花的馒头在上面堆得冒尖。白羽音全天都未吃过东西,看得几乎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心道:好你们这些樾寇,来到这荒山野岭,还这么会享受。姑奶奶却在这里忍饥挨饿,实在是大大的不妥!
她已饿极了,看炉灶旁并没有许多士兵守护,便大着胆子慢慢挪了过去,一直到了那竹簸箩跟前,就迅速抓了两个馒头塞进怀里。再要拿第三个时,见有士兵走过来,便忙缩回灌木丛的阴影里,大气不敢出。
“今晚已经蒸了多少笼了?”一个士兵问同伴。
“这是第三批,每批五笼。”那同伴计算道,“每笼有三十只,所以……”
所以就是四百五十只,蠢材!白羽音暗骂,又想:敢情这是樾寇军中的厨子,蒸这么多馒头是要给士兵们当作早饭么?四百五十只,也就马马虎虎够两百人吃?所以这山里只有两百个敌人?其余的敌人却在哪里?
她一边思考,一边大口啃着馒头。虽然只不过是最普通的食物,但对于长久以来以野果充饥的她来说,已经是天上美味,几次被噎住了,她也自己捶着心口,硬是咽了下去。之后又觉得意犹未尽,趁着樾军不备,又偷了几个馒头藏在怀中。
“咦,这馒头怎么少了?”忽然传来责问声,“这最上层原本是五个、三个、一个的排列,怎么只剩下两个?”
糟糕!白羽音心中暗叫,早知道从不同的簸箩里偷了!谁晓得樾寇堆放馒头还有讲究?不过幸亏藏身之处尚属隐蔽,她也不担心被发现。就屏住呼吸,静观其变。
“没少吧……也许是放错了?”一个士兵道,“要不……山里的猴子多,是被猴子偷了去?”
“混帐!”先前发话的应该是个军官,“啪”地打了回话的士兵一巴掌,“什么猴子!我看就是你这死猴子偷的!你是没吃过馒头还是怎样?你看你嘴边还有馒头屑呢!偷吃也不晓得擦嘴!”
哈!白羽音暗暗好笑,偷偷瞄了一眼,果然见到那挨打的士兵抹了抹嘴——真的是他偷吃了馒头,正好替白羽音背了黑锅。
“大哥,这一路过来,我还真没吃过馒头!”士兵委屈道,“他娘的程亦风把粮食都烧光了,咱们那点儿从北方带来的口粮,省着省着,哪里够吃?也都是麦麸豆饼——好不容易才从坪山缴获了粮食,自己弟兄没吃上,倒要烧给楚国人吃,这像什么话?”
咦?烧给楚国人吃?白羽音好不奇怪。
“不是烧给楚国人吃!”那军官道,“聂先生昨天不是已经交代清楚了?这是为了诱惑楚国人!他们躲在这深山老林里,出路已经被咱们封死,除了山里的野果,还有什么吃的?即便他们当初带了些粮食来,也坐吃山空。程亦风的那群乌合之众见到这香喷喷的馒头,还不立刻动摇?聂先生说了,要恩威并施。楚人以前只听说刘将军会屠城,投降也只有死路一条,自然会死守到底。但是如果刘将军释出善意,请他们吃馒头,有些人就会把持不住,背叛程亦风了。所以这馒头是咱们的兵器——你懂不懂?”
士兵嘻嘻一笑:“大哥,虽说是兵器,但也用不着都给他们真馒头呀!真假参半就好了嘛——咱们放点儿白石头在下面,上面放几个馒头。然后弟兄们围坐在这里,大吃二喝,叫楚人看见,还不狂流口水。”
“你这臭小子!”那军官骂道,“不过这个点子倒不错,等我让他们去找点儿石头来!”说着,呼喝着手下,走开了。
好阴险!白羽音切齿,暗想:程亦风是何等人物?臭穷酸都是“不为五斗米而折腰”,他为了大义,高官厚禄锦衣玉食都视为粪土,岂会为了区区几个馒头就投降你们这些蛮夷?不过跟着他的那些揽江百姓就难说了……这群樾寇实在是狠毒……单单在此地蒸馒头,莫非吃准了楚人会于附近出现吗?要怎样破坏他们的奸计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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