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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糟了!石梦泉看到刘子飞那似笑非笑的模样,晓得自己拖累了玉旒云。早知道就应该顺着郭罡的计划……然而他又怎么能够……
现在要怎样?他脑海中飞快地转过几个念头:这里都是自己在瑞津的部下,既然认出了他,一定不会和他再动手,他可以夺过一把刀来杀了刘子飞。可是,费了这么大的周章,连邵聪也牺牲了,不就是为了救刘子飞一命吗?但是,玉旒云怎么办?让刘子飞活命,就是要把玉旒云推上绝路……
如果是这样……如果是这样……他拳头握得很紧,能清晰地感觉到血管在一跳一跳地疼——赵酋就在他旁边,赵酋的刀就在唾手可得之处……
刘子飞还在笑,一种仿佛洞悉了一切的笑容:“你不是在打猎么?打猎打到这里来了?你……”
“刘将军!”蓦地雪网中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我们打猎打到哪里关你什么事?倒是你应该驻守瑞津,怎么带着部队来到这里?”
大家都是一惊。石梦泉不知全身的血液是沸腾了起来还是顷刻冻结,他看到一人一马慢慢地走进了火把的光辉之中。是玉旒云,披风黑沉沉的,像是黎明之前的天幕。她后面跟着邓川等几十个兵士,可能是因为方才大家只顾着打斗,所以没有听见马蹄声。
刘子飞愕了愕,接着哈哈大笑:“我说你们两个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石将军在这里,玉大人你也必定在这里。怎么,什么珍奇猎物把你们二位引到富安来了?”
玉旒云冷着脸:“我爱怎么打猎好像没必要跟你说吧?梦泉,我们走。”说着向石梦泉伸出一只手来,要拉他上自己的马。
然而刘子飞鞭子一挥,插在两人中间:“呵呵,玉大人,俗话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刘某人一向都对这句话十分推崇。你们两个打猎打得这么开心,如果愿意带上我刘某人的话,我刘某人攻打郑国也愿意带上你们。”
玉旒云看了他一眼。石梦泉也呆了呆,没想到刘子飞会这么直接。但转念一想,刘子飞大概以为吕异的死是出自玉旒云的安排,现在她突然出现,刘子飞不清楚她会不会对自己也痛下杀手——他虽然带着三万人马,却统统是玉旒云的部下,等于是把性命交到了别人的手中,当然还是选择合作比较好。
只是,吕异的死真是玉旒云首肯的吗?这疑问像刀一样不停地绞着石梦泉的心。
刘子飞笑了笑:“怎么?郑国是个烂摊子,攻下它来功劳虽然不算大,但是京官私自跑到地方军营里来领兵,这罪过却也不小——弄不好会被人参谋反的,何况范总兵和吕将军都遭横死,这可越发叫人怀疑了。”
玉旒云皱了皱眉头:“吕异死了?”她时常是一副毫无表情的样子,这时也委实看不出她是真惊讶还是假吃惊。
刘子飞道:“据说是被郑军伏击,死得很惨。这个仇是一定要报的!虽然外面传言玉大人和吕将军不和,但是我想这是吕将军自己不好,以玉大人的气量……呵呵,总不至于跟死人计较吧?而且,你出面替吕将军报仇雪恨,正好可以辟谣,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玉旒云冷冷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一举两得。我只看到你用刀胁迫我的部下——梦泉,我们走。”她用鞭子推开了刘子飞的手臂。可是石梦泉怔怔的站着,没有移动。刘子飞就又有机会挡了上来。
“年轻人,别在我面前装傻了。”他啧啧笑道,“富安的这件事忒也蹊跷,如今你突然出现,一切迷团就全解开了——莫非你胃口太大,想把郑国一个人吃下去?那好,反正这里都是你的人,快快把我也杀了,这才是瞒天过海呀!”
“你说什么!”玉旒云厉喝一声。
“敢做为什么不敢说呢?”刘子飞道,“哎呀,还是你现在连做也不敢做了?我认识的玉旒云应该不是一个只敢在背后捅刀子,却不敢当面杀人的角色啊!快动手吧——或者你要叫石梦泉代劳?来来来,石将军,不要客气。反正刘某人现在已经落到你们手里,你们……”
玉旒云这时斜睨着他,一言不发,就像静静飘落的雪花,可是杀意刺骨,仿佛无孔不入的北风,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感觉得到——刘子飞再这样说下去,玉旒云可能真的会杀了他。
不过,死寂里突然传来了几声干笑:“刘将军,好好儿的说什么杀呀死呀的?”是郭罡骑着马转到前面来了。
刘子飞认得他:“是你!”
郭罡哈哈一笑:“不错,正是老夫。没想到将军还能记得区区不才在下,实在荣幸啊!”
刘子飞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玉旒云:“哦,原来你是她的人,现在我就更加明白了。”
“明白什么?”郭罡笑,“将军,真真假假,很多事不是看表面就能判断的,别说那表面是一天一个样儿,就连真相也是瞬息万变,方才是真的,现在就是假的,现在是假的,一会儿又可能是真的,何必计较太多?”
刘子飞道:“不计较?吕异就是计较的不够,现在成了冤魂。我来射你一箭试试,你计较不计较?”
郭罡道:“老夫一介草民,将军射我有什么意思?要射也是射郑国的皇叔才是——现在二皇子已经死了,他就成了郑国王位最有势力的角逐者,只要杀了他,郑国就彻底散了。”
刘子飞瞟了他一眼:“呵,这还用你说?我大军来到这里,自然就是为了要灭郑国。但是看情形,我只怕忙了半天却为他人做嫁衣裳!”
郭罡道:“这怎么会呢?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今日玉大人会来到这里,目标自然就和刘将军的一样。既如此,老夫以为,不管之前大家做了什么,猜想着什么,只要以后相互取长补短,精诚合作,有什么事办不成呢?”
“我是有此打算。”刘子飞道,“但是就怕玉大人不肯。”他看了看玉旒云,又看了看一脸疑问与痛心的石梦泉,心中豁地一亮:石梦泉虽然是玉旒云的心腹副手,但是他是一个忠直无比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加害自己人;就算玉旒云有心排除异己,只要他刘子飞粘住了石梦泉,应该就死不了。而且以现在的情形看来,连石梦泉也怀疑吕异是玉旒云所害,因此心里矛盾不已。如果他能够从旁煽风点火,说不定能离间这两人之间的关系……这样一想,不由大喜,翻身跃下马来,很亲热地拍了拍石梦泉的肩膀,道:“石将军和瑞津的将士情谊深厚,指挥起来肯定得心应手。说不定能够施展巧计,不伤一兵一卒就攻下郑国——石将军,我想你的部下也很想你回到他们中间呢!”
这时罗满也已到了跟前,和赵酋打了个照面,两人都有万千疑问,可还没到问的时候。他们听刘子飞说这样的话,虽顾不上计较真心假意,可确实是说中了他们心中所念,便都渴盼地望着玉、石二人。
郭罡笑道:“刘将军说笑了——玉大人怎么会不肯呢?许多人都误会玉大人是个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的人,但其实玉大人看得很长很远——将军请想,如果一场仗打到了胜负生死的关头,人岂会有空闲去揉眼中的沙子么?”
刘子飞怔了怔,笑道:“这个比喻果然精妙!”瞥了一眼玉旒云,见她满面冰霜杀意依旧凛冽,然而却并没有要拔剑的意思,静静良久,终于开口道:“不错,刘将军你千辛万苦把我的人马从瑞津带到这里,帮了我一个大忙,我怎会不跟你合作?我还要先谢谢你呢!”说时,竟真的在马背上朝刘子飞拱了拱手。
刘子飞看她并不像是在说反话,心里才稍稍轻松了些,笑道:“玉大人何必客气?去年你我一同攻下梁城灭亡铴国,那场仗打得可实在是精彩又痛快。我刘某人至尽还记忆犹新哩。虽然在大青河咱们没能并肩作战,但是我相信,日后灭郑国的一仗也会痛快淋漓精彩备至,呵呵!”
“刘将军,”郭罡笑嘻嘻地插话,“老夫有一些浅见,不知将军觉得有没有道理——其实一场仗到底有多精彩、多痛快,并不是看战场上怎么打,而是看战报怎么写。除了输赢的事实不能改之外,究竟这是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场苦战,还是一路苦凯歌轻松取胜,又或者是巧计连环反败为胜——反正兵部的人看不到,还不是随便将军怎么写?老朽不才,专门喜欢研究古时战记,装了满肚子战场奇闻,可惜郑军屡战屡败,所以我一直就是搜肠刮肚地替他们找借口。若是将军不弃,这次战后由老夫来写战报,保证叫兵部的人看傻了眼,如何?”
刘子飞眯眼睛看着这个丑陋的男人,片刻,笑道:“呵呵,那你一定是能写得天花乱坠了。”
郭罡道:“天花乱坠老夫还不敢。战报就算有所夸大有所隐瞒也要合情合理才会使人信服。而且功夫不仅是在最后的报告上,之前也要有许多准备。既然将军愿意和玉大人合作,就请将军立刻修书一封,上奏朝廷,说明吕将军和范总兵在富安不幸中伏遇害之事,再汇报玉大人和石将军游猎来此,是将军你请求他们留在军中助你一臂之力的——这样一来,老夫日后也好办事。”
这不是要他帮玉旒云掩饰?刘子飞想断然拒绝,可是话到嘴边,一看四周,连一个自己人也没有,凭什么拒绝呢?他恨恨地瞪着郭罡,暗道:老家伙可真狡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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