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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承泽回来了!
这个陌生的名字,让许多族人皱烂眉头都没想起是谁,只有族老们依稀还有些记忆。然而只要一说是族长家出走的小儿子,便连五岁幼童都是一副了然模样。
那个许多年前,独自离开部落的少年回来了!这个消息顿时轰动了全寨。紧接着,人人都知道了是他斩杀了狼王,展现出了过人的实力。族老们尤其兴奋,这说明了烈山部落后继有人。
至于那最后出现的诡异铁翎鸦群,谁管呢,兴许这种鸟挑食儿也说不定。
与此相比,山承泽带了一个婴孩回来的事,除了闲得慌,整天以存亡继绝为己任的族老之外,几乎无人关心。
山熊这几天亲手收殓了许多族人尸骨,其中不乏直系血亲和至交好友,因此心情很是郁郁。除此之外,则好得不能再好,经过再三确认,他的确跨过了提真三境中的破顽之境,一身潜力如同美人儿一般剥光了呈在他眼前。如果不是整个部族都处在丧期,他铁定忍不住去向族长请教引气的秘诀。
山音却不会在乎老爹的兴奋,她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儿。
“阿爹,你见过那个孩子吗?”
“呃,见过吧…”山熊含糊道。
“那是男娃女娃?”少女立马来了兴趣,“也像承泽叔一样好看吗?”
山熊老脸一红,“应该…是男孩儿吧,俺没太看清那话儿。”
其实他也只在那天晚上看到山承泽身上的襁褓,压根儿连孩子一根毛都没见到。这几天,山承泽把孩子藏在族长家最里间的屋中,谁也不让见,显得非常神秘。
“兴许是有什么恶疾,见不得风呢?”山熊不由揣测,然后为这胡思乱想扇了自己两个耳刮。
山音在一旁咯咯笑,“阿爹没事你打自己干嘛!”
山熊有些气恼,“去去去!别家的姑娘都往后山捡落鸟儿,你可别太惫懒,要是嫁不出去,亏空了俺老山家大好祖业。”
山音闻言噗呲一笑,“俺家有啥祖业?俺怎么没看见。”
山熊两眼一瞪,煞有介事道:“你爹俺就是大好祖业,你太爷爷亲口说的,怎么着,不服气?”
山音边笑边跑,要不是体态轻盈胜似小鹿,准会岔过气去。
傍晚,山熊得了音讯去见山承泽,在山道上遇着山鲁,两人一并上山。山鲁背上扣着甲盾,好像王八介类也似。自那天凭借此盾连番挡下狼王猛攻之后,便把它看得比亲儿子还亲。此时那甲盾边缘还钉着一颗狼牙,正是狼王崩在上面的那一颗。山鲁私下觉得,这样反而更显威风。
此番山鲁乃是受命持族长旌节,领若干丁壮,并童男童女各八,奉三牲血食走祭附近山川。顺便照会临近二部,请于头七大祭莅临观礼。二部几乎同时遣使照会,可见群峰之末诸部风俗相似,一应处置措施大同小异。却说二部,东方丛黎一部经此兽潮受创甚重,族中善战之人骤去多半,连仓廪也被焚去几座。而西边的望河一部,却因为据河建寨,尽得地利之便,因此受损颇微。
两人径直进了里屋,山承泽与他们乃是自小亲厚的玩伴,恁不须守些冗礼。山承泽正在炕上逗着孩子,两人在门外掸去落雪,又停了稍刻,待身子温了,才走上跟前去。
这还是两人头一次见到庐山真面目。只见细软襁褓中,仿佛一朵嫩蕊初生,小脑袋上尚生长些绒毛,一张小脸丰隆饱满,粉嫩嫩的。此时见了外人,两只大眼珠扑闪扑闪的打量,毫不怯生。
山熊忍不住嚷道:“承泽哥儿,不愧是你的种啊!长得这么好看,比俺家那头山猪可强百倍!”石屋里不甚宽阔,他一出声就被自己吓了一跳,后半句活生生压下声量,显得滑稽无比。山承泽不禁赧颜微笑。山鲁也连称精致,掀起绒裘一角,看见那话儿,笑得更舒畅。
“这下族长大人可算逞心如意了!”
山承泽捏了捏鼻子,微惭道:“阿爹自那日醒来便上了祭坛,谁也不让靠近。”
两人闻言神色一窒,都有些心忧。几人在炕头坐了,经年未见,各有一腔子话要叙说。山鲁把这些年山承泽走后,寨子里生的大小事,拣要紧的娓娓道来,当山承泽得知自己出走没多久,自己的两个哥哥都相继战殁之后,不禁浑身都有些颤抖,心中充满了难明的滋味。无论怎样,他都不能体会这些年里老父落寞悲怆的心境。正所谓,少年负气逐征尘,流光轻掷不相闻。他朝归去应无恙,依稀彼年彼月人。
山承泽心中悲切,山熊问起他这些年的际遇,便有些意兴索然,只道彼年望北方去,辗转到了南疆中枢落神城,机缘巧合加入了落神氏的军队,这些年便随军转战四方,去过北疆之太阴小海,东疆之蓬莱仙岛,西疆之龙脊高地,所见所闻之新奇迥异,直把两兄弟听得悠然神往。
山熊嗐的一声,满是歆羡道:“要是当年俺也随你去了,那该多好啊!”山鲁亦深有同感。
这时候那孩子从襁褓中爬出来,竟是被山鲁的盾牌吸引住了,伸着小手想要触碰,山鲁怕盾牌粗糙,伤了他娇嫩肌肤,便拿远了些。那孩子却不放弃,仍然望着爬过去。山鲁怎忍心却得过这等拳拳执意,便把盾牌转了边齿圆润的一侧与他玩耍。仍然专意听山承泽叙说。
只见那孩子得了盾牌在手,顿时眼笑眉开,小嘴凑上去便啃,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圆盾便如炊饼一般被咬去一缺。
霎时间石屋中落针可闻,三个人都扭过头,无比惊怖地盯着小孩儿。
“哥哥!”山熊受惊颇巨,不由压低了声线,“你那宝贝疙瘩不会被虫豸给蠹空了吧!”山鲁闻言嘴角一扯,这话说的,自己每日携在身侧,早已把玩得油光锃亮不提,更经时时揩拭,便非纤尘不染也差相仿佛。
山承泽将盾取在面前细细审视,眼中绽出精光,那缺口处板材致密,正是上佳品质,然而齿痕历历清晰,确凿是被生生咬下,只是…看了看不住扑簌着一双大眼睛的那孩子,不禁有一种荒谬绝伦的感觉。
山鲁眼见着小孩儿腮帮鼓鼓,咀嚼几下,就把那一缺吞下肚去了,心中不住滴血,然而更为孩子担忧,“承泽哥儿,孩子不会有事吧?”
山承泽将孩子提在眼前,轻轻抵开小嘴,只见几粒粟米大小乳牙,满口汨汨清涎生香,一尾嫩舌小鱼儿也似。却哪里有异物的影子。不禁眉头紧皱,神色严肃对二人道:“此事都烂在肚里,切不可外传!”
山鲁山熊皆重重点头。
山熊不禁好奇问道:“这娃子可取了名字了?不知母亲却是谁,生个娃儿牙口这般利落?”山承泽闻言神色郁郁,只道孩子单名一个羽字,平日便以少羽称呼,而孩子母亲是谁,却是略过不提。山鲁忙朝山熊递眼色,山熊不是莽撞人,知道戳中了山承泽伤心事,便偃声在一旁。
随后三人就头七大祭做了安排,计定山熊率人前往望河部落吊唁,山鲁做事稳健宜人,正适合去损失惨重的丛黎部落。至于族中祭礼,自有一应族老扶持山承泽操办。
又过得两日,两面旗帜抵达落马坡前,山奎亲率盘羊十骑下山迎迓。只见两拨人众拥在坡下,正是望河、丛黎二部派来的吊唁使团。山奎虽不如山鲁通晓诸部内事,也识得二部来人皆是族中显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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