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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风像个调皮的孩子,肆意地在茶摊棚顶嬉戏,使得那茅草发出簌簌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不安的故事。
子辉瑟缩在阴影的角落里,月光洒在他蜡黄的脸上,那张脸谱皱巴巴的,恰似被烈日暴晒多日、早已干瘪的橘皮,每一道褶皱都藏着岁月的沧桑和生活的苦涩。
他嘴里叼着半截草根,舌尖下意识地轻舔着那干裂得如同久旱大地般的唇纹。
自从眼盲之后,这个不经意的动作似乎成了他与外界交流、感知的独特方式。
尸壳郎从他的袖口缓缓探出脑袋,六只幽光闪烁的复眼在黑暗中格外醒目。
它指挥着食尸虫和噬魂虫,将远处乱坟岗升腾而起的滚滚黑烟清晰地映在子辉的识海之中。
战血潭上空,黑烟歪歪扭扭地向上蹿升,宛如一条奋力挣扎却又无力摆脱束缚的黑蛇。
远远望去,就像是一条瘸了腿的老狗,在泥泞的土地里艰难地翻滚着,尽显狼狈与凄惨。
“天永昼?人常饱?”子辉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充满嘲讽的冷笑,那声音仿佛是从黑暗深渊中传来,带着无尽的凄凉。
这拙劣的“黄粱一梦”,根本不是埕魔彘怪的手段。
子辉粗糙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袖中那支冰凉的判官笔,笔杆上的裂痕硌得他的掌心阵阵发痒,这熟悉的触感瞬间将他的思绪拉回到黄石谷那场惊心动魄的血战之中。
他的眼前仿佛再次浮现出尸壳郎复眼中映出的那万骸巨彘疯狂癫狂的模样:
一双猩红如血的眼珠喷射着熊熊的怨火,仿佛要将世间的一切都焚烧殆尽。
而他子辉的军功簿上,“大不敬”那三个醒目的字眼至今仍历历在目。在那场较量中,他最终凭借着手中的判官笔,才将埕魔彘怪打回了原形。
可如今,那两个曾经为祸人间的魔物早已被黑狗吞噬得连骨头渣都未曾剩下,却在百姓的口中摇身一变,成为了能够呼风唤雨的“埕圣彘圣”。
……
棚底悠悠飘来茶摊老板那嘹亮的吆喝声,其中还夹杂着糖人铺里传来的焦糊的甜腻气息。
尸壳郎的视线缓缓转向街角,只见虎哥高举着一面褪色的黄布幡旗,脚步匆匆地转了出来。那幡旗的边缘破烂不堪,丝线悬挂着,摇摇欲坠,可偏偏还用金粉描绘着“战血潭双圣”几个硕大的字。
当阳光一晃而过,金粉便簌簌地往下掉落,犹如一片片凋零的头皮屑,凌乱而又寒酸。
在虎哥和豹哥的身后,竟然跟着足足数千人之多,他们摩肩接踵,浩浩荡荡,一心想要前往战血潭祈求双圣的庇佑。
“圣者庇佑!百邪退散!”瘸腿的阿三奋力敲打着那豁了口的铜锣,刺耳的破锣声犹如一阵惊雷,瞬间惊飞了屋檐下那群栖息的麻雀。
尸壳郎的复眼微微转动,瞧见一个穿着开裆裤的娃娃正朝着队伍投掷着烂菜叶。
豹哥见状,立刻瞪起如牛铃般的大眼,试图吓唬住这个调皮的孩子。
那菜叶子不偏不倚地沾在了虎哥的幡旗上,远远看去,就像是给所谓的“圣者”添上了一块滑稽的绿补丁。
子辉微微佝偻着背,悄无声息地混进了人群之中。他的靴尖故意踢起地上的碎石,发出清脆的声响。
尸壳郎的视野里,清晰地看到虎哥的幡旗杆子上竟然粘着一根黑鸦的羽毛。子辉扯着沙哑的嗓子大声喊道:“圣者招人管不管讨媳妇哟?”
周围的混混们顿时哄堂大笑起来,其中那个缺了门牙的家伙更是嬉皮笑脸地接话道:“要啥媳妇!圣者赏的妖币足够让你逛上八回窑子!”
虎哥一听,梗着脖子将手中的幡旗狠狠地往地上一杵,顿时溅起三尺高的灰尘:“跟着圣者,妖币术法要多少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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