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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劫杀的押马人家中的苦主全都跪在毡帐前,在“厮”仰天长呼数声后,便争先恐后地将棺椁前的酒食用手抓着,狼吞虎咽。
不久棺椁被依次抬上了“烧尸丘围”上,冬季清晨的寒风当中,“厮”大叫道:“诅咒仇敌们,今日就抢光他们的牛羊,烧光他们的穹庐!”说完,抛出了手里的火把,火把在空中划出个弧度,落在了丘围上,七座烧尸丘围接着依次迸发出了红焰,连带着棺椁、柴堆一起焚烧起来,烟火随风弥散,很快笼罩整个山岗,青灰色、黑色的烟又顺着烈风,刮入山岗环抱中的野鸡族营地间。
“妹轻人来酬赛啦!”这时,桥狸扯着脖子,额头上青筋暴起,握紧双拳对着四下地还愣在原地的族人,用长长的嗓子喊道。
这会儿,天旋地转当间,桥狸只觉得头顶上有诡异的光芒闪动。
他惊恐地抬眼望去,只见东方的冈峦山峰间,太阳露着血红色的光芒,刚刚跃出半面,而西边藏青色的空中,残月如钩,钩尾处暗红色的长庚星直犯月牙当冲,搅出阵阵毫光。
“金辰犯月,主客军覆灭,敌将尸横荒野。”这会儿督战位置的高阜上,书写着“泾原管内诸党项押蕃落使”十一个墨字的旗幡下,高岳挥手喊到,“天兵至此,讨灭触犯天常的野鸡羌!”
“天兵在此!”所有列阵的泾原和范阳的田士举高如林般的长矟,齐声吼起来,其后的鼓手擂响战鼓,咚咚咚的声音震动四野。
如此连喊三阵后,野鸡族的营地顿时陷入了偌大的混乱当中。
他们毕竟是内附的党项小蕃,骨子里还是害怕唐军前来讨伐的,之前桥狸在得到高岳书信后,还抱着侥幸的心理,认为高岳只不过是押蕃落使,并非泾原军府的主帅,并不会轻易来为难自己。
可谁想到高岳就是利用他这种心理,直接征发了原州行在周围的屯田军士和城傍蕃落,掩杀而至!
转瞬间,高岳的田士军开始列队,自山岗上层层压下。
此刻长庚星几乎遮挡住了细细的月光。
金色的光芒洒下,凝结到一支箭簇的簇头之上。
摇曳的长草间,野鸡族西侧高地上,明怀义的弟妹发辫披散,独自立起身来,她赤红色的脸颊上的双眼如鹰隼般,手指拉满了弓弦,箭簇分出两叉,被牵到了弓弝处,每根叉下悬着小小的油壶,已经点燃烧起来了,映照着他乌黑色的发色。
“刺溜”声,窜着火焰的箭簇,脱离了弓弝,旋转着,化为了半空里红色的一点,拉出道弧形的轨迹,飞出了八十步远,嘭一声贯穿了妹轻营地最外面的一处穹庐幕布上,白麻做的幕布像波浪般翻滚了下,接着火苗熊熊烧起,里面人影带着惊叫声,爬起来,到处乱窜。
接着,一个又一个妹轻蕃落的妇人起身,挨个将弓上的火矢射出,它们带着恐怖的响动,刺溜溜地交坠射入妹轻营地的厩舍、毡帐、棚屋当中,到处都是火焰冒出。
“杀冤家啊!”当火势起来后,草丛里更多的妹轻蕃落妇人爬起来,她们大多数人在先前灌了许多烈性麦酒,披头散发,发出尖利的号叫,手里挺着最简易的头儿削尖熏黑的木矛,有的将木棍上用绳索绑着杀牛羊的剔骨尖刀,有的更是直接挥舞着铡刀,如怒涛般逼近了仇家营地的木栅处,乱刺乱斫,要突入进去。
高岳俯视着,反应过来的野鸡族,也不分男女,同样拾起武器,蜂拥着和来攻的妹轻蕃妇们互相死斗在一起,嘁嘁喳喳的兵刃碰撞声激烈响起。
苍天!羌女们果然彪悍胜过男子,这可不是普通的殴斗,高岳亲眼见到他视野里最近的一名妹轻蕃妇,用如何横着挥动铡的大刀,重重扎入到一名冲来的野鸡族男子的腰腹处的。
高岳纵马上前,只看到那中刀的男子拱起后背,血溅得双方都成为了“红人”,接着那妹轻蕃妇往前一推,那男子立刻倒栽入了自己挖掘的壕沟里,妹轻蕃妇将铡刀一扔,飞身扑上去,自腰带处抽出把解腕刀,骑在那男子身上,高声叫骂着,胳膊飞速抡动,猛砍猛戳。
这会儿,高岳的田士军也压了上去,他们用绳索拖着木板和拒马,待到距离对方营地五十步开外,将木板挨个竖起,再用拒马踦住,接着在其后不断抬高弓弰,轮番将箭羽射入进去。
唐军天兵站在妹轻蕃落这边,这对拒战的野鸡族来说,是个致命的士气打击。
“野鸡族不行了。”高岳兴奋地想到。
因为他清清楚楚见到,对方的营地后面木栅处开了个大口子,许多野鸡族人哭爹喊娘,赶着牲口,骑着骆驼或马匹,潮水般向着庆州驿马关的方向逃去。
而此时,妹轻蕃妇们冲垮了野鸡族抗拒的阵势,突入了仇敌的营地,追逐着男子,四处践踏砍杀,如成群成群发了疯的牦牛,还掏出自己身上携带的干木棒,到处纵火;整个野鸡族营地陷于了翻腾的火海当中。
桥狸夹在自己族人溃逃的人群里,破口大骂着高岳不守信义,他如逃出去,定会要自己部落的“厮”诅咒他至死。
驿马关前,乱石松林夹着细长的路径,无数野鸡族人拥堵在了这里。
“把牛羊都扔下去,让冤家去抢夺,我们的人过去就行!”混乱当中,桥狸伏在马背上,还在尽力指挥着混乱的人群。
马蹄声响起,绝望的喊叫声里,驿马关西南处的山丘上,出现了许许多多的骑兵,他们登上了丘顶,像看着蝼蚁般,如狼的眼神锁定了正在逃命的野鸡族人。
一边是妹轻蕃落的男丁,一边则是事前就悄悄迂回切断驿马关路途的小三州党项男丁。
“酬赛,酬赛!”打首的明怀义一见到其下企图逃跑的野鸡族酋长桥狸,端的是冤家路窄分外眼红,便嚎叫着举起锋利的环头刀,狠狠在坐骑的后臀上割了下,骏马悲嘶一声,驮着他如飞龙般自山坡上冲下。
“酬赛——酬赛!”其余的城傍党项蕃兵们,擎着长矛,斜握着砍刀,也都纵马冲下。
两面骑兵同时驰下,很快夹在山谷里正在溃逃的野鸡族人就遭到了灭顶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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