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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火都熄了。
屋子里,本没必要亮亮堂堂的。
秦典墨坐在主座前的一小级台阶上,身后的矮桌堆满了高高的册子,有的是各地的军报,也有旁的驿站来的实时消息。屋外阴风阵阵,招摇地将所有的思绪剥离吞噬,沉闷的空气令人呼吸不畅。
不知过了多久,厚重的门帘被一只素手撩开,放了几缕光入内。压抑浅淡的日光下,那少女站在其中,一身玄衣,乌发如瀑。
走过漫长的小径,绕过沙盘,少女端着些物什,缓步行至他身前。
门帘彻底合拢时,熟悉的黑暗重新汇聚成沙,埋没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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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夏雨绵绵,似比来时下得更大了些,丝丝点点轻叩帐顶,细腻而温柔。
少女微微低头,白玉制的水滴耳坠轻轻摇曳。她双膝跪下,将木质托盘放在一侧,取了濡湿洁净的巾帕,叠作稍厚的小卷。
他们谁也没开口,珈兰也懂事地不曾点烛。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像一位少女在织布,梭子来回穿梭。
把破碎的,拼凑完整。
她扶着秦典墨的膝,俯身替他擦拭额角、面颊,巾帕尚温。
深深的眼窝中,原一双瞳眸坚定如鹰,此刻却被风霜侵蚀了光华,蒙上酽冽的灰。
巾帕宜人的温度并未令他觉得舒适,反如火烧灼着肌肤,将底下埋藏了多时的愧疚连根拔起,浮于表面,成为无法忽视的高墙。
“你这般聪明,”秦典墨水米未进,眼底一黯,嗓音干涸沙哑,道,“岂会不知道……我此时最不想见的,便是你。”
若他当时不曾离开,也不会让外祖独自一人夜潜敌营,更不会酿成这般悲剧。
珈兰动作微滞,缓缓撤了手,把巾帕丢回木盘之上。面前的人用死寂的目光,定定地看了她许久,珈兰垂下视线,没有理会。
片刻之后,她俯身撩起了些裙摆,从靴中利落地拔出一柄短匕,铮然之声,寒光凛冽。
恨是好东西。
这世上有不明之爱,却没有不明之恨。只消静下心来捋一捋,便能清楚地知道,谁辜负了谁,谁害了谁,谁当随着时光长逝。
至少,她以为,秦典墨当是恨她的。
珈兰把匕首掉了个头,将尖刃对着自己的心口,继而拾起他的大手,助他握住匕首的柄。秦典墨只消稍稍用力,顷刻间便能刺穿她的心脏,血溅当场。
少年眉头紧皱,试图往回收些力道,她却一直牵着他的手,引导他用力刺下。
秦典墨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悸。
“你若恨我,不若杀我。”
他望着珈兰那双眼,嗤笑一声,猛然发力,甩开了她的手。
锋利的匕首被远远扔开,沉默地摔向一旁,砰地一声撞上矮桌的桌脚。
“霜降姑娘,”秦典墨苦笑道,眼中通红地生了泪,“果然诛心之言。”
她方才被秦典墨的力道一推,一时身形不稳,双手撑着地,长发微乱。
“你若恨我,”少女坐正了身子,挺直了骄傲的脊背,决绝道,“不若杀我。”
秦典墨笑得愈发苦涩。
秦苍临走前,为唯一仍存于世的孙儿写了一封信,交由徐老将军保管。徐将军知道秦典墨的性子,于是将那封信放在了主帐最显眼的桌案上,他只要到了此处,便能看见。
祖父说,他会把秦家清清白白的证据带回来,让秦典墨好好配合三公子的举措,为他姑姑昭雪伸冤。另一则,是让他莫要自责,更莫怪罪珈兰和三公子,蛰伏蓄势,以待来日。
秦家只剩下他一个了。
一己之力,如何同偌大的王权相抗。
他只有牢牢地扒着楚恒这棵大树,纵不能同太子分庭抗礼,也要为了祖父的意愿考虑。他们的身上,都流着秦家人的血。
抵赖不得。
面前的少女眼神明灭,即便大厦倾颓、巨浪滔天也不曾更改衷心,全然一具为楚恒肆意驱使的傀儡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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