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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裕榻旁侧坐着一名女子,身着暗红云凤纹曲裾,眉黛如远山,肤色晶莹,柔美如玉。那一头长发被绾出多个环来,低低地堆在颈后的发髻处,用暗红色发带、各色珠钗玉石装饰,点缀出极为温婉如云的背影。
梁人多崇尚端庄谦和的低髻,用布帛绑好堆砌脑后,若是富贵人家,更会添些钗环装饰。此女衣着不凡,连袖口的凤纹边都是用暗金色的线绣成,这通身的行头,不知价值几何。
“公子妇,楚国的使臣到了。”
妇人愣了愣神,侧目来瞧,眼尾是彻夜熬下来的通红肿胀。纵然是面容苍白,神色憔悴,依旧难以掩盖她的芳华绝代。秀美的娥眉淡淡的蹙着,在她细致的脸蛋上扫出浅浅的忧虑,恍然一眼,此女竟与耿裕有三五分相似,只是轮廓温婉,不似男子的棱角分明。
她拭了拭并不存在的泪,千哀万叹地替昏迷的耿裕掖好被角,这才在婢女的搀扶下起了身,盈盈冲着楚恒福了一礼。
“妾眼拙,”妇人起了身,问道,“不知是楚国哪位贵客?”
这两方都是聪明人,既然这女子不曾行国礼相待,楚恒也并未多加客气。她平平淡淡地甩出来一句,显然是不想同楚恒有明面上的两国交集。
大寒和小寒相视一眼,拱手行了江湖之礼,还未直起身,便听身旁原领头的女婢高声怒喝道。
“大胆!”
“素琴,住口。”正堂上的妇人莲步轻移,行至楚恒面前不远处,声调平淡,却极具王家威严,“若论品阶,妾,恐不及使臣万一。”
她一开始问的,便是楚国的贵客,而非秦家军的贵客。分明已知晓对方身份,多此一举之言,却隐了几分深意。
此女,一眼便知来人身份。
一对精美的玛瑙耳环在烛光下闪闪发光,映衬着她那典雅娇艳的容颜。妇人的目光如湖水般深邃,散发出一股清冷而孤傲的气质,是世家大族才能养出的金贵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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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微漾。
“我一向不大出门,更不欢喜那些闺阁女儿的聒噪。自嫁给大公子后便久居深闺,”大公子妇撤了搭在婢女腕上的手,复又福了一礼,自谦道,“但也有幸,曾听闻公子声名。”
是了,耿家有一嫡长女,嫁予了梁国大长公子,名唤耿薇。她自小就是照着王后的礼仪举止教养的,梁人又崇立嫡立长,今日之面纵然不是以国礼相迎,也是给足了楚恒面子。
梁国大长公子,和耿家的意思,不言而喻。
“公子妇性子直爽,到叫恒——措手不及。”
“公子说笑,妾本不当站在此处抛头露面的。只是夫君事务缠身,此事又关乎家弟性命,所谓关心则乱,才不得已,迈出我那角楼深闺。”
这一番话说得体面。一则是展露出自己贤良淑德的品性,为众人作榜样;一则是表明了身份和来意,再添上几分谦语,纵是说错了话、做错了事,旁人也不好怪罪的。毕竟关心则乱,骨肉亲情,又如何不使人心焦。
她字字提及大长公子和耿家身份,却只以女子角度作答,人前不言半句朝政,是有心在等楚恒提起,以免落人口实。
“原是如此。”楚恒不接茬,但也不喜身边人过多地扎堆,只疏离地笑了笑,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周遭那些莺莺燕燕,成全道,“既然公子妇受大长公子之托,想来也是朝政秘辛,不得为外人耳闻。”
“这是自然,公子肯赏脸,我自当真心以待。”耿薇莞尔,柔声吩咐道,“素琴,简笙,平瑟……你们三人留下便是。”
“诺。”被点名的三名女婢屈膝行礼,标准的礼仪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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