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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他,你从哪儿来,又往哪儿去。”话筒后的澹台明月陷入回忆。
昨天晚间发生的一切仿佛历历在目。
“你是谁?为什么问这些?你知不知道这是军事机密?”年轻士兵警惕的看着身穿便装的澹台明月。
澹台明月拿出自己的记者证以及战区司令部颁发的通行证,才让年轻士兵放松了警惕。
当然了,澹台明月的大名或许才是让这名应该是看过报纸的年轻士兵开口回答问题的主因。
“澹台记者,我是67军的,从华北战场调来的,要去前线,行了,我要赶紧归队,连长要点名了。”年轻士兵很有礼貌,但显然没有被采访者的觉悟,看着前方正在集结站队的队列,随口报了番号,就使劲想要摆脱澹台明月的手离开。
“我只再问一个问题。”澹台明月看着急着归队的年轻士兵,微微有些心疼。
她弟弟在这样的年龄,还在学校读书,还在冲父母撒娇,可他却背着比自己身高差不多的长枪要去前线了。
“行,澹台记者您问。”年轻士兵有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虽然有些局促但依旧伸出一根手指。“可就只是一个哦!”
“此去前线,有没有想过回不来?”澹台明月知道自己这个问题很残忍,尤其是对一个这样年龄又即将赶赴前线的年轻人来说。
可是,她依然想知道,想知道最真实的答案。
因为,所有的报纸上,广播电台中,书写播报的都是将士们如何斗志昂扬保家卫国,率队的将军们个个都是慷慨激昂要马革裹尸不破倭寇誓不还。
或许那也是他们真实的心声,只是,最普通的小兵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没人知道,也或许根本没人想知道。
小兵,在大人物们眼中,永远只是一个数字。
“想没想过回不来的问题?”陷入回忆的澹台明月的声音在整个松江城响起。
从将军到士兵,在那一刻都有几分恍惚。
是啊!如果回不来,该怎么办?
怕死的刘营长眼中突然涌出几点泪光,那他的妻或许就要孤苦伶仃的带着幼子一个人生活了,她的生命里再不会有个男人给她掖被角,再不会给她采山中的野花插进窗前的花瓶,她不会再倚在门口眺望远方,等着休假的他归家,她往后的一生都会很辛苦的吧!
靠在沙包上默默点上一颗烟的保安营营长庄师散的手紧紧攥着,掌心里是刚满一岁女儿的一寸黑白照片,胖乎乎的小丫头扎着冲天辫,还没长几颗牙的嘴开心的大张着,嘴角流着涎水。
他紧握着,就像是抱紧她。
他之所以带着人抄了自己姐姐姐夫的家,把所有粮食和金银珠宝都贡献出来,把最牢固的建筑给总指挥部,也只有一个目标,活下去啊!他还没听过他的囡囡喊一声爸爸呢!
杨小山和牛二互相对望一眼,闷闷的抽了口烟,心头也不仅浮上些许心事。
是啊!如果回不来,家里的父母会怎样的伤心难过,年龄已大的他们,是否能扛得住这样的打击?
他们不知道,但他们却知道那一定很心痛。
指挥部的窗前,心思深沉的郭中将负手看着前方,无人得窥的脸上,眼角的肌肉亦在微微抽搐。
澹台明月的这个问题,让他想起了麾下战死的八个上校团长。
他记得,152团团长解固基临行前特意请假小半天,做为独子的他去给年轻就守寡的老娘洗了个脚,而后磕头离开。
他麾下这位大将,转身泪别娘亲的那一刻,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呢?
他一定是想过的吧!不然的话,也不会留下“死后愿为沙场鬼,生前不作故乡人!”这样的诗篇。
可现在,他回不去了啊!他寡居的老娘,听到这个消息,还怎么活?
一想到这,饶是陆军中将智深若海,内心深处也不禁生出一股绞痛。
澹台明月抛出的这个问题,从将军到士兵,皆是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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