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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瞻基不知是心头太气,还是已看明白了这帮文臣根本不会答应将市舶司的利润分给自己,此时说话儿不免带着几分怒气,甚是有些抱怨,委屈。
众人微微楞了一下,显然是一直谨慎,治国有方的皇帝,会在银子面前,说出这样的不着调的话儿,一时人人目光都集中在朱瞻基的脸上。
朱瞻基似有所感,面上一热,但说出去的话儿,也不能收回,再说了自己说的是实话,这么说就给他们一个调子,这市舶司的银子可别想独吞,朕也是要些的。
杨荣微微定了定神,看皇帝神情这市舶司的银子是非要插手了,自己的那番话儿犹豫着要不要说,可人已经站起来了,总不能什么不说,稍作沉吟还是咬牙说开了:“皇上,自洪武爷为了防止沿海人民入海通商,便规定了严酷的处罚办法:“若奸豪势要及军民人等,擅造三桅以上违式大船,将带违禁货物下海,前往番国买卖,潜通海贼,同谋结聚,及为向导劫掠良民者,正犯比照己行律处斩,仍枭首示众,全家发边卫充军。其打造前项海船,卖与夷人图利者,比照将应禁军器下海者,因而走泄军情律,为首者处斩,为从者发边充军。不仅如此,对参与买卖外国商品的居民也不放过,“敢有私下诸番互市者,必置之重法,凡番香、番货皆不许贩鬻,其现有者限以三月销尽。”惩罚不可谓不重?可结果如何,洪武爷期望海禁政策对海防的巩固能起到决定性作用。然而,由于海禁政策所实施的直接对象是臣民而不是海上反明势力,他不仅不能成为海防的有效手段,甚至在沿海地区激化了一些矛盾。沿海地区人民依海而生,靠海而活,或从事渔业生产,或从事海上贸易。洪武爷“严交通外藩之禁”,堵绝了沿海地区人民的正常谋生之路。如“信国公汤和巡视浙江、福建沿海城池,禁民入海捕鱼”。他们除起来进行斗争之外,已经没有其他选择。海滨民众,生理无路,兼以饥馑荐臻,穷民往往入海从盗,啸集亡命”。“海禁一严,无所得食,则转掠海滨”。此外,滨海地区的居民还采取了另外一种斗争的手段,逃亡、潜往海外。“国初。两广、漳州等郡不逞之徒,逃海为生者万计”。所以,海禁一开始就得不到切实的贯彻,反复发布的海禁令,也说明了这一点。还有一些人干脆参加了民间的对外贸易活动。“缘(沿)海之人,往往私下诸番贸易香货,因诱蛮夷为盗”。“东南诸岛夷多我逃人佐寇”。昌国县“民常从倭为寇”,可见海禁并没有给大明带来多大的好处,反而是永乐年开海禁,下西洋,开拓海上航线,壮大我大明国威的同时,肃清了海上各种势力,使得我永乐年,既得交阯,又以绢,漆,苏木,翠羽,纸扇,沉、速、安息诸香代租赋。广东琼州黎人、肇庆瑶人内附,输赋比内地。天下本色税粮三千馀万石,丝钞等二千馀万。宇内富庶,赋入盈羡,米栗自输京师数百万石外,府县仓康积甚丰,至红腐不可食。开创永乐盛世。可皇上忘了,这事儿是永乐年,等先帝登基后停止下西洋,禁止商贾出海,如今算来已有六年之久了,这流年海防破坏如何微臣不得而知,但微臣前些年,让人去查实了一下,随着朝廷禁止下西洋,重新关闭了海防,沿海一带的渔民为生活所迫,流入海洋,充当倭寇,海盗,实则大多数是咱大明明人,他们由于朝廷的海禁政策而不能从事正常的海外贸易活动,而且沿海少地、多贫瘠,无法依靠农业生存。从而转向走私、转为海盗,或假借倭寇名义骚扰沿海地区。正如张燮所说的:“顾海滨一带,田尽斥卤,耕者无所望岁,只有视渊若陵,久成习惯,富家征货,固得稇载归来;贫者为佣,亦博升米自给。一旦戒严,不得下水,断其生活,若辈悉健有力,不肯抟手困穷,于是所在连接为盗溃裂以出。其久潜综于外者,既触纲不敢归,又连接外夷,乡导以入。形成一股又一股的实力,在海上为非作歹,我大明如今开海禁,为了保证贸易安全,海防必须巩固,市舶司必须重建,如此一来,所消耗的银两只怕不多,况且时隔六年重下西洋,西洋诸国未必肯来与大明贸易,所以微臣以为,这市舶司的前期交易,银两只怕不会太多,我洪武爷当年定下规矩,内库以天下为公,所以皇上的内库之银只怕……?”
这话儿虽没说完,但人人都听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场上众人纷纷颔首,表示同意。
朱瞻基一听顿时面色不悦,可他涵养极好,硬是没有发作,看了看众人,目光落在身旁的陈山的脸上,问道:“陈大人,你怎么说?”
陈山一直被朱瞻基信任,自宣德元年帮着一举解决了自己的几个叔父的兵权后,对陈山可谓是恩宠有加,这些年给的好处可不少,就是虚名也成全了他,就算是投桃报李的话,今日怎么也该帮自己一把。
陈山面上有些难色,要说他自己有多少本事,他心里有数,才干比不上杨士奇,就是见识军务上也不如杨荣精纯,德操更不能与杨溥相比,甚是就是才名也比不过杨峥,更别说是户部上的事情,但他所得到可不比任何差,洪武二十七年进士。永乐初,任奉化教谕,成祖召入参与编修《永乐大典》。要说这功劳并不大,可在宣德元年,皇帝擒汉王朱高煦归,至单桥,他亲自迎驾,言曰:”赵王与高煦共谋逆久矣,宜移兵彰德,擒赵王。否则赵王反侧不自安,异日复劳圣虑。”当时皇帝正有这个心思,只是不变名言罢了,恰好
杨士奇以为不可。他复邀尚书蹇义、夏原吉共请。皇帝这才说:”先帝友爱二叔甚。汉王自绝于天,朕不敢赦。赵王反形未著,朕不忍负先帝也。”及高煦至京,亦言尝遣人与赵通谋。户部主事李仪请削其护卫,尚书张本亦以为言。皇帝不听。既而言者益众。第二年,皇帝却以其词及群臣章遣驸马都尉广平侯袁容持示高燧。高燧大惧,乃请还常山中护卫及群牧所、仪卫司官校。宣宗命收其所还护卫,而与仪卫司。这事儿众人心知肚明,但他因有了建议,这份功劳竟也有了他一份,还不小,凭着这份功勋,皇帝对他的恩宠,无与伦比,宣德二年任户部尚书,兼谨身殿大学士、文渊阁直阁事、领文学士供职文华殿,任《两朝实录》总裁官。皇帝更是要为其建造住宅,说到底还是皇帝认可了这份功勋,否则凭着他的这点功勋,不足以站着这大堂之上侃侃而谈!这一点他心知肚明,所以从情感上,他自是愿意为皇帝谋取这份银子,可他不敢,从郭资、杨荣的态度上看,两人显然是不想让皇帝的内库染指市舶司,好不容易迫使皇帝答应了,西洋之物不在归为皇室,而是归为市舶司,归为朝廷国库,这份利润如何,从今日早朝郑和所载便可以看出,事实上他并不认为郑和所言有夸大之词,正是这份利润大,才让满朝文武百官一致想开市舶司,若是得知皇帝染指市舶司,用屁股想,那些言官、御史也不会答应,自己若答应了,这千古的骂名算是留下了,如今他已年过古稀,名声俱在,实在没有必要去为了讨好皇帝,而得罪言官,御史,从而成全了他们的名声,一来不值得,二来也不想,所以在朱瞻基期盼的眼神下,他低着头不敢看对方的眼神,咬了咬牙道:“回皇上的话儿,老臣,老臣觉得郭大人、杨大人所言甚有道理,海禁一开,海防需要巩固,海上强盗,倭寇需要肃清才能引领西洋诸国与我大明贸易,如今市舶司荒废多年,需得重建,处处需要用银子,只怕没什么银子给内库了……?”这话儿一说完,陈山几乎能想象得出皇帝此时此刻的脸色该是什么样子,他心有愧疚之意,话说完便低头不敢抬头看朱瞻基。
朱瞻基面色红一阵白一阵,最后又变成了红色,他的确有气,恨不得狠狠上前摔陈山两耳光,但这也是想想,冷哼了声,目光从陈山的脸上扫过,落在了场上唯一没有表态的吏部尚书郭琎的脸上,这人同样是他一手提拔,如今的局面,未必不肯给你自己说句话儿。
但很快他就失望了,因为郭琎说了陈山同样的话儿。
朱瞻基几乎要站起来骂人,但良好的修养,仍是让他硬生生的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儿,重新吞了回去,目光一一在众人的脸上扫过,那模样竟有几分悲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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