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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要找个词来形容的话,克拉夫特感觉自己正在经历严重的……幻肢痛。
他从上到下依次活动了一遍,脊柱、手臂、腿部、掌指,只有颠簸造成的小范围擦伤磕碰,都局限于表层,没发现缺点什么。
疼痛的是其它东西。
自我认知中出现了大量的多余部分,多出的“肢体”正往意识递送占据整个思维的负面感受。
那是一种极端的痛苦,像是手足在极小的空间里被折叠起来,无法伸展,血运不畅的组织先是酸胀、继而刺痛,最后发展至坏死,但其中的神经却没有死去,仍忠实传递着紧缩佝偻的疼痛,连疼痛本身都陷入无尽无尽、没有终点的腐坏。
它并非虚构,而是一种实际存在的东西,沉重地挤压着意识。
手忙脚乱的修士们并不能感受到这些,他们正合力把失去行动能力的教授从积水里拖出,防止后者因为失去行动能力淹死在船里。
然后就无能为力了。
作为职业武装人员,确实懂一点临场急救知识,虽然仅限于解开领口透气、查看是否存在严重外伤,或许还会些止血包扎。
平时这算不得什么缺点,只要能撑到医生赶来就行了。
但现在,他们迷失于一片污浊中,与黑暗和漂浮物为伴,队伍里唯一的医生看起来很需要医生。
如果只是如此的话,倒不算糟糕透顶。毕竟类似经历也不是第一次,那些汹涌的痛苦洪水般地淹没意识,也如洪水般退去,对精神地基的软化还要好些时间才能体现出来。
连受到影响最大的格林神父也勉强恢复过来,托着脑袋组织秩序。
两人负责稳住克拉夫特;还有体力的尽可能寻找容器,把船里的水舀出去;剩下人整理剩余物资,从里面找出能恢复明火的东西。
可能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想法作祟,心理上默认有某种运气乃至神灵庇佑,抑或认为不会有什么东西能那么巧地和他们一起从灾难中幸存,因此没再对活动多做遮掩。
只过了几分钟,他们就发现自己的想法完全错误。
一位俯身舀水的修士,抬头间偶然发觉眼前有块光斑存在。
他起初以为是过度劳累的正常现象,没有多加注意,直到开始奇怪它为什么没有随视野移动,而是低头后就被船舷遮盖了。
再次抬头时,光斑变得更大了些。
当所有人都收到示警时,那东西已经接近到了危险距离,身后拖曳出一条扩散的荧光轨迹,某种发光的体液从伤口流出,像一颗水中流星。
仅凭目测判断,大小不下于船身。
他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过那种光、那种惨淡阴冷的白光,是无法抹掉的记忆。
有修士试图划船远离,可还是半满的船体缓慢迟钝,除了浪费体力毫无用处。
格林靠着脚蹬再次拉开劲弩,混合材料编制的弦被水泡透,松弛滞涩感像在扯绞紧的湿抹布,准度严重下降。
同样从水里捞出来的箭矢射出后,歪歪扭扭地在光斑旁戳出一朵水花,这就是他们在近身遭遇前做出的最有力反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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