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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中浣,百司休沐,作为中书令的张说今日也早早处理完了省中积事,刚过午后便归家,适逢数名后进文士登门拜访,于是索性便在家中设宴相待。
一些都下时流得闻张燕公今日家中设宴,便也奔走相告、陆续来访,直到傍晚时分,又是门庭若市、座无虚席。
今日府上做客之人多是文学之士,各自也都有得意的章句作品。张家自有蓄养的声色伶人,此时便召入堂中,让她们歌唱在场这些宾客们的诗辞名篇,姿色动人的伶人舞动着曼妙的舞姿,用那婉转悦耳的歌喉吟唱着传诵一时的名篇,真可谓是相得益彰。
在场这些宾客们欣赏着这赏心悦目的声色表演,品评着凝聚时流才情的篇章,同时也接受着在场其他宾客们的品评夸奖,心情也都畅快至极,大感不虚此行。若非在张燕公家的厅堂中,别处怕是欣赏不到如此精彩的表演,也聚集不起这么多的士林名流、同道中人。
“燕公家伎诚是色艺俱佳,所唱声辞亦皆一时之选。然则今日欢聚一堂,只操旧调未免不美。请诸公容我孟浪,且引门下小奴献唱新辞!”
几曲唱罢,同样列席厅堂中的王翰便站起身来,向着张说并在场宾客们笑语说道。
张说听到王翰这么说,心内便知晓其用意,于是便也笑语道:“王子羽所言新辞,确是雅致有趣,诸位于此细听,权当洗耳。”
在场众宾客未必人人都喜欢王翰比较张扬浮夸的做派,但听到张说都这么说,便也都纷纷点头附和。
王翰也微笑着向堂下招手,便有随其至此的女伎伶人各持琵琶、箜篌、笙笳等乐器款款登堂。
这些女伎也都正值妙龄,一个个样貌长得楚楚动人,甚至都隐隐超过了堂上张说家伎,颇有几分喧宾夺主的意味,以至于堂上几名张家子弟都隐隐露出不悦之色。
不过张说却知王翰恃才傲物、不拘小节,因对其才情欣赏,也并不将此放在心上,只是饶有兴致的等待着女伎们奏唱曲辞。
有关这首诗作,他近日也在省中问询一番,却都没有访到作者是谁,心中越发好奇,希望借此宴会传扬一下。
“劝君莫惜金缕衣……”
悠扬悦耳的歌声响起,在场宾客们无不眸光一亮、各露惊奇之色,而后便又闭目细细倾听品味这一首之前不曾有闻的声辞。
这一首《金缕衣》辞章并不算长,哪怕经过谱曲后用不同的声调叠唱数番,也很快便唱完,但那言短意隽的声辞却让人咂摸良久。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当真妙章,不亚于‘葡萄美酒夜光杯’旧辞!”
张说虽然早就听王翰唱过,但如今再听诸女伎歌唱新谱的曲调,不免感觉意蕴更加的丰富,于是便也举杯夸奖道。
在场宾客就算有人不满王翰的性格做派,在听完这首新辞后,也都不免暗叹其人确是才情卓然。
然而王翰闻言后却又起身摆手道:“诸位误会了,此新辞实非我拟,而是就道拾得,心甚喜爱,归家后取乐府旧曲变奏和之、教唱家奴。今日登门献艺,正是想趁令公家中群贤毕集之际访问作者。诸位难道也都是初闻此辞,不知作者?”
众人听到这话后顿时也都心生好奇,继而便开始思索讨论这一首诗风格与谁相近、大概出自什么人之手,又或者洛下不知何时又添一名富有才情的诗家?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之际,王翰突然凝望堂下,指着一名抽身急退的张家婢女疾声道:“那小娘子且留步!对,正是你,转过身来!”
被临时调来此间帮忙的阿莹正在堂外等待奉补酒食,突然听到堂中传来阿郎日前教自己所唱的曲辞,心中自是不免有些好奇,便小心凑近到堂前去向内张望。
厅堂中乱糟糟的议论她也听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视线在堂上略一环视,便见到那日与阿郎一起归城时、曾于城外偶遇的那名载伎出游的中年人,而那中年人也突然发现了她,吓得她忙不迭抽身后退,却又被中年人给瞪眼唤住。
认出了这少女正是当日城外所见那少年的侍从,王翰顿时变得激动起来,他直从席间走下,盯着阿莹又问道:“小娘子你是谁家侍从?那日共你同行、教你唱辞的少年又是谁家子?今又何在?”
阿莹搞不清楚状况,自然不肯回答,只是双唇紧抿,低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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