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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黄昏,许七安才离开与临安离开王府。
送走两人后,王思慕径直走向书房,明亮的烛光从纸糊的格子门里透出来。
咚咚!
她抬起手,青葱纤细的手指,扣了两下。
“进来!”
王贞文的声音传来。
王思慕推开门,闻见了一股纸页燃烧的味道,侧头一看,父亲王贞文坐在圆桌边,大腿上搁着一叠书,几幅画,几幅墨宝,正一份份的往脚边的火盆里丢。
“爹,你在烧什么?”
王思慕莲步款款,靠拢过去。
“烧一些年少无知写的东西。”
王贞文低着头,凝视着火光吞噬纸张,他的双眼也仿佛有火光跳跃。
“爹,我帮你。”
王思慕在他身边坐下,不由分说,拿起一幅墨宝,展开,愕然道:
“这,这是爹你以前写的诗,陛下还夸赞你诗才惊艳呢。”
王贞文的诗写的很不错,年轻时常常混迹诗会,大半辈子下来,也有几手很得意的好诗。
这是一首写忠君的七律,写的荡气回肠。
被元景夸赞后,王贞文很得意,裱起来挂在墙上,一挂便是近三十年。
“烧了吧。”
王贞文从女儿手里夺过那幅诗,丢入火盆,火光瞬间高涨,吞噬了这幅年纪比王思慕还要大的墨宝。
王思慕大急,扭头一看父亲,愣住了。
王贞文老泪纵横。
“爹?”
王思慕颤声道。
从小到大,她从未见过父亲流泪,一时间只觉得天塌了。
王贞文盯着火盆里的火焰,低声道:“爹和魏渊斗了大半辈子,胜负皆有。对他的品性,爹没什么可以指摘的,说实话,很佩服!
“爹不认同的是他治理天下的理念,太霸道,太不讲情面。官场不是一个人的,是一群人的。拉拢一批人,才能打压一批人。那怎么拉拢人?你要让别人听你的,就得喂饱他们。
“贪官无所谓,能做事就行。袖手空谈的清官才误国误民,即能做事,又刚正不阿的官太少,治理国家,不能指望这些凤毛麟角。
“魏渊就是这样的凤毛麟角,他能忍小贪,却忍不了大贪。他能忍小恶,却忍不了大恶。前些年,他要整治胥吏风气,被我给推回去了,这不是胡闹嘛,你要整治底下的人,首先得把上面的人给扫干净了。
“可上面的人是扫不干净的,思慕,你知道为什么吗?”
王思慕抿了抿嘴,试探道:“陛下?”
王贞文没点头,也没摇头,叹息一声:“而今魏渊战死了,一个大半辈子都献给了大奉的人,陛下却连身后名都不愿意给,薄情了些。
“但爹今天烧这些,不是因为他薄情,最是无情帝王家,坐那个位置,再怎么冷酷都没问题。像魏渊这样的人,史书上不会少,以前有,以后还会更多。
“爹痛心的是,爹什么都做不了,八万多将士为大奉捐躯,留下八万多户孤儿寡母,一旦此战定性为战败,抚恤减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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