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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的无奈,贺德宁语气却听不出疼惜,像是理所当然。
唐寅对社交的应答没兴趣,贺德宁两兄弟的名声他是听过的,遗传贺从禾的经商本领,大哥长年待在汴京,维系联络贺家在官场上的关系,贺德望在杭州专顾着吃喝嫖赌,方腊进城后逃得不知所踪,父子情分淡薄,眼前孝子的作派,不过是做给叶梦得看罢了。
正事要紧,叶梦得带着唐寅长驱直入,一进房,看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用帕子接着贺从禾刚从嘴里呕出的秽物,另一只手轻轻拍背,为他顺气,绸缎衣裙沾了脏东西,眼眸不见嫌恶,一颗心全系在痴狂的老人身上。
满屋子的酸臭气味,熏得叶梦得直皱眉,贺德宁稍微好点,贺德望毫不掩饰内心的厌弃,以袖掩鼻。
「世伯我们到偏厅喝个茶,等下人将父亲打理干净再说。」
此处不宜待客,贺德宁请叶梦得移驾。
「赶快把你祖父梳理梳理。」
交代女儿做事,如同吩咐奴仆。
贺玉絮应了声好,哄着祖父洗脸漱口,屋里这么多人,贺从禾视而不见,像个孩子似地撒泼哭闹。
叶梦得留意唐寅的反应,他的视线仅短暂逗留在贺从禾的举动,随后便停留在贺玉絮娇柔的脸庞上,玉絮雪花也,人如其名,肤色如雪白,质润如美玉,鸦色的眼珠和头发,黑白对比,将整个人衬得无比鲜明,豪门大户的千金,出色容貌之外,有着出众的姿态、气度。
不怪唐寅会看得痴了,若不是家中没有适龄的子弟,叶梦得也想将贺玉絮娶回当媳妇。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唐寅正逢血气方刚的年纪,一见倾心,心生爱慕乃属正常,叶梦得微笑,喊了唐寅一声。
客随主便,何况唐寅是客人的客人,听见叶梦得叫唤,回话支应,跟着贺家两兄弟离开屋子,临走前和贺玉絮对上眼,贺玉絮天然含笑的秀眼里,蒙着一层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霜冷,那份寒意稍纵即逝,很快地,她又回到尽责孝顺的孙女角色里。
两人初见面,唐寅相信贺玉絮的敌意,并非冲着自己而来。
他们父女间的互动怪异,女儿辛苦侍疾,父亲不曾慰问关怀,拿她当下人使唤,其中必有猫腻。
外人不该干涉他人家事,尤其是贺家,抱着离麻烦越远越好的想法,一转身,唐寅便将她抛诸脑后,专心应付眼下的问题。
小半个时辰后,贺从禾换妥衣物,整洁光鲜,在贺玉絮的搀扶下来到厅里。
「父亲,叶大人来看你了。」
无论现今谁在贺家当家作主,叶梦得都是得罪不起的人,贺德宁尽可能满足他的需求,贺德宁在汴京的日子不是白待的,自然不会以为当大翎朝大难临头时,叶梦得还有心思频繁跑动,探望几乎成了废人的贺从禾。
一句大人惊得贺从禾恐慌地下跪,畏缩地说道:「大人草民该死,勾结匪寇,陷害忠良,谋财害命,罪无可赦。」
贺玉絮死命拉住贺从禾,不让他朝地面磕头,抬头瞪了贺德宁一眼,责怪贺德宁的作为。
「说了叫我世伯,你这样我怎么跟贺兄说话。」
叶梦得语带抱怨说。
官衔是贺从禾的禁句,他会不由自主开始忏悔罪行,贺德宁明知故犯,有意折磨身染疯疾的老父亲。
「德宁疏忽了,请世伯恕罪。」
贺德宁毫无悔意,做足表面功夫后,袖手旁观。
「贺兄还记得我吗?我是梦得,几天前我才来看过你?」
叶梦得和颜悦色哄着贺从禾。
贺从禾茫然地摇头,看向贺德宁说道:「他不是大人,你是大人吗?」不等贺德宁说话,又要朝自己儿子磕头。
「父亲折煞死孩儿了。」
贺德宁不敢受此一拜,正要扶起贺从禾,他人已转向唐寅,五体投地,再将罪状陈述一遍。
唐寅故作惊讶,惶恐地望着叶梦得,等他示下。
贺从禾有今天,全是唐寅一手造成,在那场堪称人间炼狱的斗争里,贺从禾作为狡猾的双头蛇,在大翎朝和方腊两头牟利,出卖了许多官家和商户,唐寅被迫反击,用离间计,使方腊不再信任贺从禾,贺从禾一夜间从炙手可热的投诚者,成了朝不保夕的阶下囚。
在场的人之中,就属唐寅最清楚在关押贺从禾的黑牢里,发生了什么事?
唐寅承认自己用的手段并不人道,但比起贺从禾干的肮脏事,没取他性命已经算是客气的。
意识错乱下,他投官自首的意义不大,不会有人相信疯子的话动贺家,贺从禾帮方腊捕杀官商、搜刮财富全在台面下进行,台面上,他是替忍辱负重,替众人斡旋的大善人,知情的人少之又少。
贺从禾会呼天喊地认罪?多半是当时牢房里吊着一颗颗,因他告密而遭斩首的人头,吓坏了,产生的负罪感使然。
被含冤而死,死不瞑目,七孔流血的头颅瞪了一整晚,可以逼疯一个心虚的人。
那晚之后,唐寅得到这一个结论,在经过科学实证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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