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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把驱散林间黑暗,却驱不走夜露深潮。东南面的树林满地皆是糜厚烂湿的落叶,踏足其上,如深陷泥潭。
谢峰德被缚在两树之间,看上去已经有几分发作,但在此之前,身上显然也受了重伤——那应是从崖上跌落的伤势,左臂、左腿都有明显的弯折,口鼻流血,从头顶至面颊亦一片黑赤斑斑,足见摩失虽然暂阻他毒性发作,却没那么好心给他疗治外伤。
“摩失!”见得三人前来,谢峰德布满血丝的双目仿佛要将他瞪裂,“原来你勾结了他们——我夙日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你问我为什么?谢峰德,你还记不记得——二十八年前在大漠,那个死于你魔爪之下,名叫乌莫的女子?”摩失森然上前,“我想你大概是不记得了——你害过的人那么多,哪里会记得这一个。但没关系,很快——很快幻生蛊就会帮你想起来。你会看到她们一个一个的来寻你,要将她们身受之苦百倍千倍地还与你,到那时候——你就会觉得生不如死——可惜,那会儿你已经发不出声音,你连喊叫都不能,求死更不能!”
谢峰德嗓子里似乎要发出厉嚎来,可声音已难以完全送出,只有一些呜呜咽咽的气声。沈凤鸣猜知他的幻生蛊是自口中而入,是以发作起来首先侵了咽喉。思量间摩失已回过头来,“如何,沈教主,我没骗你吧?”
“那就——多谢摩失先生了。”沈凤鸣道。谢峰德喉间嗬嗬,这发不出的声音实比发得出的更叫人听得发麻。
摩失嘿嘿笑起来,“教主太见外了。摩失也是云梦三支的传人,清理教中败类之事本当为教主分忧,更何况谢峰德与我亦有大仇,我原就恨不能将他挫骨扬灰——与娄师妹是一样的。”
娄千杉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谢峰德,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孔虽令得她一阵作呕,可她便是咬着牙这么看着,仿佛看着他的痛苦,便当真能有复仇的快感。反而沈凤鸣不喜直视这般景象,看了几眼,稍许转开目光,“那摩失先生是准备一直在这里看到他死?那怕是还有好几个时辰。”
摩失咳了一声,低垂眉眼,不无窃祟,“我们借一步说话?”
沈凤鸣瞥了眼娄千杉,点点头。两人走出数步,确定娄千杉已听不见,摩失便道:“教主是聪明人,当然明白——摩失先前为何不帮手幻生界,眼下又为何特来拜见教主,还将罪人谢峰德送上。”
“我还真是不太明白。”
摩失笑道:“教主要装糊涂,摩失只好直说了。这次幻生一败涂地,关非故死了,再无人能威胁得了教主的地位,云梦教自此真正三支合一,相信在江湖上也再不敢有人轻视。摩失不才,却也懂得中原人一句话叫作‘识时务者为俊杰’,虽然我曾离开幻生门墙,可是今日云梦将兴,摩失是断不肯舍离的。”
他听沈凤鸣不出声,便又接着道:“所以我替教主思量了下,云梦如今三支,泠音有秋姑娘,阑珊有净慧师太,可幻生——教主今后打算让谁人首领?关非故的嫡系自是不成,可外人又不懂得幻生蛊术——更不可能叫这些旧人心甘情愿俯首称臣,于教主来说,岂不也是个麻烦?摩失自认这份蛊术还算有所小成,而且与大多数弟子都还好说,教主若肯将幻生一支交付摩失手中,我包管让他们服服帖帖,教主以为如何?”
“摩失先生果然不会无事献殷勤。”沈凤鸣笑。“想做‘幻生’之首?也无不可,但我怎么知道你就与关非故不同?”
“教主若是不信——我愿意手刃关默,以证此心。”
沈凤鸣瞥了他一眼,“怎么处置关默,我一时还没想好。此事不急,容我再考虑考虑。”
摩失面色一沉,口气也沉了几分,“摩失忠心耿耿,教主真的这么不给面子?”
“你若愿意帮忙收拾今日幻生这摊子,我也不反对。”沈凤鸣道,“不过如今太子可是视云梦为眼中钉,不知摩失先生打算如何自处呢?还是说——为了云梦,可以连太子身边的富贵荣华都不要?”
摩失面上又笑:“这就要看教主的了。”
“哦?”沈凤鸣道,“我自问给不了你太子那般好处。”
“教主怎么妄自菲薄。”摩失道,“听闻——云梦传人有一法,可将教中‘圣血’传予未有血缘关联之外人。左右教主眼下无有子嗣,也无兄弟,不如将‘圣血’传予我,那我便自当为云梦尽心竭力,无有二心了。”
沈凤鸣忍不住冷哼一声,“你野心还不小。”一叹,“圣血也没什么用,你有与没有,旁人也无法测知。”
“这便不劳教主费心。”摩失道,“你只要给我就行了。”
沈凤鸣冷笑,“我若不允呢?”
摩失也冷笑了一声,“教主还是考虑考虑。我既然敢请教主来,自不会毫无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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