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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修远苦心经营了整年才换来这手刃仇敌的机会,双目被恨意烧得通红,被僧人拧着动弹不得,如挣扎欲出的虎豹,厉声道:“恶贼!还我父亲性命!”
住持心惊胆战,不敢轻动甄嗣宗的伤口,只叫精通医术的僧人赶来营救。
看向高修远时,素来沉着的目光里满是痛惜,也未责怪半句,叫人先将他拧出去关着。
……
甄曙闻讯赶来,勃然大怒,若非住持拦着,几乎闯进高修远的僧舍。
僧舍里门窗紧闭,外头脚步匆匆,显然是在营救那假仁假义的恶贼。
高修远坐在桌边,眼睛依旧赤红,神情却有些呆怔。
杀人的事,于韩蛰樊衡那种踩着刀尖的人而言,轻而易举,于高修远却绝非易事。
甄嗣宗正当盛年,比起十七八岁的高修远,力道并不逊色,明刀明枪时高修远占不到半点便宜,唯有偷袭——而腹部显然是最好的选择。可惜甄嗣宗久居高位,过得优渥,腰间腹部一圈肥肉护着,高修远纵用尽全力,终究失之毫厘。
不知过了多久,门扇被人推开,住持陪着被惊动后迅速赶到的韩蛰走了进来。
威仪冷厉的锦衣司使,自有慑人的气势。
高修远只瞥了一眼,便挪开目光,“是我谋划行刺,与旁人无尤。”瞧见旁边眉目和善的住持,终究觉得心中有愧他的信任照拂,这当口说不出旁的话,只涩然看他。
住持叹了口气,双掌合十,向韩蛰道:“高公子年少鲁莽,贫僧也有照看失职之过,还请大人念他年少,从宽发落。”
韩蛰眉目沉厉,盯着高修远,没出声。
高修远抬目,背着光,韩蛰的神情晦暗莫辨,只有那双眼睛锋锐深邃。
他开口,声音犹带恨意,“甄嗣宗没死?”
“救活了。”韩蛰沉声,见高修远目光灰败,仿佛消沉下去,补充道:“得躺一年半载。”
这跟高修远想做的事实在差之太远。
他虽有点才气虚名,出身却寒微,要跟甄嗣宗算账,实在难比登天。这回良机难得,他一腔孤愤为父报仇,打的便是鱼死网破的主意,并不想连累寺院里其他人,遂站起身来,“谋逆行刺,都是我一人所为,与人无尤。”
他站起身来,韩蛰才瞧见他玉白锦衣上的血迹,大团晕染开,手指缝亦有血缓缓流下。
韩蛰目光微沉,“你的手——”
高修远抬起手,掌心和手指有几道伤口,应是跟甄嗣宗僵持时划破的,血迹殷红。方才只顾着心里愤恨,竟半点也不曾察觉。
他只看了一眼,便将手垂下去,任由血珠滴落,积在地面。
这只手曾妙笔生辉,绘下清秀河山,幽静佛院,也曾深藏心事,绘下高山枫林,佛寺红豆。作画之人的手执笔挥洒,变幻万端,珍贵无比,但此刻他连命都要搭进去了,这点伤又能算什么?
只恨当时力浅,未能让甄嗣宗那恶贼一击毙命!
高修远低头,却见韩蛰的手忽然伸过来,掌心托着个细小的瓷瓶。
“止血的。”他说。
高修远仿若未闻,韩蛰在外仍是锦衣司使,哪会动手帮他?遂将瓷瓶递给旁边住持。
住持慈悲之心,爱其才华又遗憾其迷障,遂将瓷瓶的药粉倒了些在高修远身上,从屋里随便寻个布条裹起来。
三个人走出去,甄曙双目血红,带着数位随从,发狠地盯着高修远,似要扑上来。
韩蛰岿然而立,拿剑鞘抵在他腰间,声音冷沉,一如他惯常狠厉漠然的神情,“行刺朝廷重臣罪不容恕,锦衣司既已接手,自会按律法处置。”
甄曙毕竟没本事跟韩蛰耍横,咬牙切齿,“我会如实禀告皇上,等你们发落!”
韩蛰扫他一眼,冷然看向被住持用绳索缚住的高修远,“走。”
剑鞘微摆,旁人不敢撄他锋芒,纷纷避让。
被哨箭招来的锦衣司巡查之人已在外头候着,奉命押送高修远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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