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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肇东心说,魏家这案子原是起于千户冯刚之事,冯刚开赌场、置外室享乐,这都不算什么,也不会惹得龙颜震怒。但冯刚色贿文官,文武勾结,犯了大忌,直接将魏家牵扯下水。魏家案是刑部尚书主审,上头还有三殿下,三殿下能在朝中拼出一条血路,靠的就是雷霆铁面、阎王手段,倘是旁的事情,程侍郎不会不给李寺卿三分薄面,可这个案子,断然不敢循私的。
李寺卿三番两次托情,难怪程侍郎避而不见。白肇东道,“我是想着,倘有案情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还请程大人开口。眼下案情如此,就不必想着脱罪逃罪之事了。拖得太久,反是于案子不利。该是魏家的罪,魏家不逃。倘是有人栽赃,咱们也能帮着分辨一二。满堂儿孙,总不至个个有罪。”
白肇东这话不大好听,却是大实话,李寺卿点头,“是啊。”他的长女嫁的是魏家长孙,那孩子年轻,纵是有罪,也不是什么大罪。
两人说些魏家官司上的事,程侍郎就到了。白肇东与李寺卿出门相迎,大家打过招呼,请程侍郎上座,程侍郎谦逊了一番,方则坐了。程侍郎李寺卿都是帝都为官,自然认得,倒是白肇东,程侍郎望着他感慨,“这一晃得十年了吧。”
“可不是么,自我离开帝都,整整十年了。”白肇东笑,“程大人风采更胜往昔。”
“什么更胜往昔,老啦。还是小白你,风华正茂。”程侍郎含笑说笑。
真是得托白肇东少时名声,还有他在冯侯身边数年,帝都权贵官员他认识的不少,虽则没啥交情,起码见面认得。像程侍郎,十年前只是低品官阶,白肇东也是认得的。当然,人家瞧不瞧得起他是另外一回事。
程侍郎肯过来吃酒,可见也没有太瞧不起他,当然,他托杜长史给魏家父子送东西的事,想来程侍郎也心知肚明。
大家坐着一起吃酒说话,白肇东说了不少海外之事,还有自己的一些生意,“倘不是碍于先前同将军府的承诺,我早回帝都了。这次老夫人写信让我回来,也正是我报恩之机。程大人您别误会,我不是托情,我是想问问,有没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不瞒您,老夫人她们先前住在旁支族人家里,我瞧着不大妥当,就请她们搬到我的一所小宅子里。倘有什么事要打听,您只管吩咐,我可以帮着问一问,或是劝一劝老人家,有时也比过堂要快。”
程侍郎立刻道,“那以后怕是少不得小白你帮忙。”
“我必然全力以赴。”白肇东道,“一回帝都就听闻刑部刚直不阿的名声,这案子能速审,对魏家亦有好处。”
“谁说不是哪。”程侍郎对白肇东的话大加赞同,这席酒吃的也无比痛快。
白肇东送走程侍郎方与李寺卿告别,回了自己在帝都的住所。因是腊月快过年的时节,白肇东令管事置办了不少年礼,他依着先前一些尚可的几家旧交走动一二。
今年雪大,白肇东又令管事买了三万斤粗粮,一万斤送到天祈寺,一万斤送到帝都府,也都是用来救济穷人。最后一万斤送到静心庵,让静心庵帮着施舍。
白肇东亲自押送粮食到庵堂,刚到静心庵的山脚,就见一排大汉站在路边,灰衣黑带长刀,这是冯侯府的侍卫。
带头的是位一身青衫的中年人,那中年人腰悬一柄墨色弯刀,望之四十许人,其实,这人十年前就是这相貌,十年后依然,听说当年老侯爷在的时候,还曾在老侯爷身边听用。具体什么年纪,白肇东也弄不清。
但,武功之高绝,是白肇东平生仅见。
这季先生平时都是在冯侯身边,今日他出面,白肇东只得在山脚止步。
“季先生,多年不见,您好。”白肇东厚着脸皮打招呼,“这是送往静心庵的粗粮,今年雪大,也能救济些家境不丰的百姓。既是先生在,我们就不上去了。劳先生跟师太说一声,倘粮不够,只管知会我,我再买粮送来。”
季先生一句话没有,骈指向外一挥,白肇东望一眼前方蜿蜒向上的山路,远处积雪皑皑的山树,以及那望不见的庵堂和庵堂里的那个人,叹口气,识趣走人。
回家后,白肇东让管事再备份年礼,一份他亲自给冯府送去,冯家是礼没收人也没让进。虽料得如此,真正碰一鼻子灰,白肇东也唯有揉揉面颊,再给自己贴上一二脸皮,转头让侍从张洁把这年货给魏老夫人她们送去。
不论曾经多么富贵的人,见到礼物也是欢喜的。魏老夫人看到年礼,问了几句白肇东的话,便打发管事退下了。
晚辈们退下后,魏夫人过去服侍婆母,尽管白肇东早便打发人送了衣料首饰梳洗之物,此时瞧着婆母案上放着的蜀锦吴绫,仍是忍不住眼睛闪了闪。
“母亲,我瞧着白公子是真的肯尽心。”魏夫人说。
“是啊,难得他还记得家里的好。”魏老夫人感慨着。
论辈份,白肇东算魏老夫人的庶子。其实,魏家并非没有庶子,不过,魏老夫人颇有心计,三个庶子都养的平常庸碌。当年白肇东想请魏家帮忙脱籍,魏老夫人不愿帮忙,未尝没有白肇东颇为出众的原因。也不知冯侯是发了什么颠,把这小子带身边调理好几年,可只要白肇东在乐籍,就一辈子翻不了身。一旦脱籍,谁知道会掀起什么风浪。
可如今,不论嫡庶,成年男丁都被抓进大狱。旁支也没有太出众的人物,亲戚们也帮不上忙,眼下在旁支家寄居,那旁支媳妇的脸色已渐渐难看,有些言语也不大中听。还是有个旁支堂侄儿说起白肇东如今做起好大生意,在帝都也有几号买卖,家资豪富。魏老夫人这才想起白肇东。
魏老夫人道,“待这案子了了,肇东的事咱们也要商量着办一办,毕竟是咱家的骨血。他又是这样的好孩子,待老将军回府,这个儿子,是要认下的。祖宗祠堂那里,得告诉一声,族谱上,也得有他的名字。”
魏夫人也只是稍稍有些吃惊,闻言连忙道,“是啊,也该如此。”
魏家已兵败如山倒,纵是父子几人能平安回家,家业也是败了的。这个时候,若能有白肇东的财力扶持,魏家东山再起,也不是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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