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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文才兵团占领蓝谷县城后,一连多天都一直停留在原地。
这天,天空淡蓝,阳光和煦,西风轻柔,薄冰消融。城区中央的旧县府的正厅高大宽敞,鲁文才和几个部下围着八仙桌正在小声嘀咕,金玉淑抱着文件夹走进来,立正说:“司令官,陈长官来电。”随即掏出一份电报,见鲁文才对她扬了扬手,就大声读道,“鲁弟钧鉴:我南线部队近日重创****主力,一举攻占鲁河南岸全部阵地,不日将跨过鲁河,攻取县城。望我弟在北线当积极配合,再传攻城歼敌之捷报。陈墨山。”
鲁文才接过电报扫了一眼,又瞅了瞅桌上地图,脸上浮起疑云,“****显然不是一败涂地,那他们放弃鲁河南岸纵深五十里阵地的目的就、就可能是,准备另一个方向的进攻。”说到这里,他眼皮一跳,唰地站起来惊叫道,“不好,共党可能在准备向我这里发动进攻!”
几个人都吃了一惊,白露眨巴一下眼睛,赶紧笑着安慰道:“司令官多心了,****历来是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瑶湾战役是他们钻了我们的空子,现在南线我军兵力密集,火力密集,****钻不着空子,只好节节后退。虽说我军已收复鲁河南岸阵地,但北岸大片地区包括鲁河县城都还在****手里。一时的进进退退并不能说明****的战略已发生变化。”
见鲁文才没有表示异议,她又抬手指着地图,接着说,“退一万步说,就算****现在想攻击我北兵团,各项准备工作一时也难以完成。而且从鲁河县城到蓝谷有四百里山路,一二十万****都往这里跑,哪能一点踪迹都不露呢?这些天来,我们的空军一直都在蓝谷到鲁河一带上空侦察,可到现在为止,空军一直没发现****向北运动的影子。我看,我们的空军还不至于被****收买了,故意知情不报吧?”
金玉淑也点头说:“是呀,****又不是孙猴子会七十二变,总不能来无影,去无踪吧?”
一直低头皱眉的鲁文才见季耘也点了头,就扬起头,舒展开眉毛,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缓缓地坐到太师椅上轻声说,“二位小姐的话有道理,但****一向神出鬼没,我们也不可不防。这样吧,命令12军严密控制蜘蛛山到葫芦口的公路,确保公路畅通。蓝谷北面46军进到玛瑙山,与玛瑙山的73军换防。万一****北犯玛瑙山,46军务必堵住****。”
鲁文才命令发布后,46军和73军随即进行了换防。两军向新驻地开进时,在蓝谷北城门的拱形门洞下相遇了,大家列队低头沿着石子路面两侧快步相向走着,无暇搭理对方。
在鲁文才兵团驻地周围隐藏着解放军的多个观察组,自从鲁兵团进入东岳山区以来,他们就一直在秘密监视着鲁兵团的一举一动。鲁文才变更部署的行动马上引起了观察组的注意,他们很快就把新情况通过隐蔽渠道传送到了谷雨那里。他刚从鲁河隐蔽来到东岳山,准备指挥新会战。
“好狡猾的鲁文才,居然怀疑我们对他下手!”在东岳山区一个山洼里,谷雨站在一间石头屋子里,瞅着墙上地图,瞪大了眼睛,然后微笑着对站在旁边的丁亿成说,“既然他有这个顾虑,你们原定的那个破袭雨林桥的行动就不要搞了。这个计划专业水平太高了,民兵和游击队根本干不了。”
站在他旁边的丁亿成摸了摸下巴,点点头说:“鲁文才叫46军接替73军的阵地,是想在部队遭到我军攻击时,丢下46军送死,他却带着73军和12军安全撤退。”停顿一下,丁亿成笑了,“这个鲁文才盘算一圈,就是没盘算到他身边的北极星会把他的情况及时报告我们。”
解放军主动放弃的鲁河南岸现在已是国民党占领区,过去解放军住的房子,现在住满了穿黄咔叽军服的蒋军。大家得意洋洋,陶醉在“光复”的胜利中。有的推牌九,有的玩骰子,有的吞云吐雾摆龙门阵,有的听留声机里的爵士乐,有的看美国色情杂志上裸体女人图片。系白围裙的伙夫们忙着淘米、和面、洗菜、切肉、烧火,准备着开庆功宴。
杏花村,在原先罗正平、常戈开会的那间屋子里,满面红光的唐金山坐在四仙桌旁,两手不住地拍打着桌面,趾高气扬地对坐在对面的徐励说:“你上次采访我的时候,我在此地以南五十里,现在,我是在这里接受你的采访。我还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的先头部队已经过了鲁河,正在进攻龙头镇一带的****阵地。龙头镇防线是****在鲁河县城南面的最后一道阵地,就是说,我军将很快攻进鲁河县城。”
徐励趴着桌子,一手按着笔记本,一手握着钢笔快速地记着唐金山的讲话。刘雁和陈书香坐在旁边的一条长板凳上,一言不发。此时,外面不断地传来密集嘈杂的枪炮声,“砰砰砰”,“轰隆”、“轰隆”……
黄昏,冯滔率一营向南准备进入预设阻击阵地,这是鲁河县城以南最后一道防线。一营向南开进,与他们相向而行的是一支北撤队伍。大家擦肩而过,彼此都没有跟对方说话。
突然,冯滔看见对面有个背着背包的女同志在向他招手。仔细一瞧,是曹敏。望着她那含情脉脉的眼睛,冯滔心头一热,虽然他无意脚踩两只船,但此时还是挥起手向曹敏轻轻摆着。曹敏见冯滔也向她摆手,心里特别欢喜,摆手摆的幅度更大了。
走在冯滔后面的小毛小蒋早就发现了他俩之间的微妙关系。这会儿见此情景,不由得互相瞅瞅,挤挤眼睛,努努嘴巴,歪歪脖子,做出怪异的表情。
冯滔并不知道小毛小蒋在后面做鬼脸,曹敏更是懒得理会。两人就这样一边走一边互相招手。在火红的晚霞映照下,两只传情的手特别突出。此刻,大地格外宁静,只有远处响起阵阵炮声……
龙头镇阵地,一场战斗刚刚结束,此刻,布满弹坑的阵地上格外宁静,连冷枪都没人放了。阳光照到散落一地的子弹壳上,反射出刺眼的光亮。几十处大火突突地窜着火焰,冒出的滚滚黑烟一直冲上蓝天。被炮弹爆炸后翻开的黄色泥土里随处可见斑斑血迹,好些血迹已经凝结、发黑。
常戈和罗正平沿着交通壕走进一个地堡,坐在电话机旁边的高哲连忙起身立正,并拽了正趴在瞭望孔拿望远镜观察敌情的冯滔一下,冯滔回过身,看见首长来了,也连忙立正。
常戈语气平静地问道:“冯营长,高教导员,你们这里情况怎么样了?”
冯滔大声回答:“半个小时以前我们刚刚打退了敌人。”
常戈满意地点点头,又问:“你们接到团里通知了吗?”
“接到了,”冯滔像朗诵台词一样,“团部命令我营,负责掩护全师转移,必须坚持到晚上六点。然后撤出阵地,转移到月牙山。”
常戈和罗正平都轻轻地笑了,常戈拍拍冯滔的胳膊说:“我和政委现在到你这里,一是看看命令传达有没有差错,二是想跟你交个底,你们是最后撤出的部队,到了月牙山,可能我们还在那里等候你们。也可能因为情况变化离开了月牙山。如果你见不到我们,那就直接北上四百里,到蓝谷跟主力会合。”
“到蓝谷?”冯滔和高哲一愣。
“是呀,”罗正平微笑着说:“在我师阻击南线敌人的时候,主力已经北上蓝谷歼击鲁文才集团去了。现在我师阻击任务已经完成,所以我们也准备撤到蓝谷。为了保密,歼击鲁兵团的事只有旅长们才知道,因为你们是最后撤出,所以师里就把这件事直接通知了你们。”说到这里,罗正平脸色又凝重起来,“既然是最后撤出,你们的危险也就最大。你们对各种困难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尽量争取把部队带到蓝谷。万一集体转移有困难,那就化整为零,分散突围。”
“请首长放心,”冯滔和高哲一起挺直胸脯,大声回答,“我们一定要把一营完整地带回蓝谷!”
这时候,叶津站在地堡门口向高哲摆手,高哲就转身走出地堡。罗正平见地堡里现在只有他们三人,就小声说,“冯营长,你现在还需要对你的那位说些什么吗?”
冯滔想了想,就掏出钢笔,接过罗正平递过来的信纸,趴在弹药箱上写道——
请你吹起预言的号角,唤醒沉睡的大地吧!西风啊,冬天已经到来,春天还会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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