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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周春发和周富兄弟俩先后回来了,两伙人都没找到周平。
“她这要是冻死在哪嘎达我也就省心了!”周老太太恨恨地说。
“大乐、二乐、三乐、四乐!你们哥四个去东风乡!把这个小**给我抓回来!还反了她了!”王凤英胳膊一挥,火气十足地指挥着。
周富和周军坐着没动,这样去抢人,到时候咋跟人家李家说呀?李家的人但凡是有点火气的,就得直接把他们揍趴下。
周阳和周晨索性抱着妹妹离开东屋,他们还忙着教妹妹下象棋呢,要不是王凤英非把他们叫过来,他们才懒得掺和这事儿。
这天下午四五点钟,周家人遍寻不着的周平回来了。跟她一起回来的还有李贵芝的两个娘家哥哥和一个堂弟,周家人正对忽然进屋的几个人愣神之际,乡武装部干事杨高志、大队书记郑满仓、生产队队长韩老倔、大队民兵连长乔四喜也陆续走了进来。
周老太太一见家里进来这几个干部,刚刚还对李贵芝母女横眉竖目准备破口大骂的气势马上就没了,一言不发地盘腿坐在炕上,把自己缩成了一小团。
周春发和王凤英看到这些人进来,就知道十有八九是换亲的事败露了。但他们自诩半个公家人,还是很讲场面事儿的,硬撑着抖手抖脚地给众人让座。周春发还特意把大队书记郑满仓让到了炕头挨着周老头上座,周老头赶紧起来,蹲在了炕沿下不起眼的角落里,一声不吭地抽起了他的烟袋锅子。
李贵芝的三个娘家兄弟没用周家人让,就在周平的引领下坐到了北炕沿上。李贵芝一见娘家人,哭了一天早就干涸的眼泪又出来了,捂着嘴哭得不能自已。
李贵芝的两个亲哥都是普通的农民,虽然满脸愤怒,可还是带着抹不去的憨厚老实相。
再看李贵芝的那个堂弟就完全不一样了,他叫李得胜,是县运输公司的采购员,平时走南闯北,是李家几代人里最有见识的一个了。去年冬天周兰吃的葛根粉就是他从外省给带回来的。
李得胜小时候妈死得早,李贵芝在家的时候给他做了几年的衣服鞋袜,所以他很记这个堂姐的情,工作以后能帮就尽量帮帮她。
今天一大早,李家大舅、二舅就带着周平去县城找到了李得胜。李得胜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仔细谋划了一番,一家人分头行动。忙了一小天,所有的事都弄清楚了,该请的人也都请到了,才来到周家。
“周福堂,”公社武装部干事杨高志严肃地叫周老头,“你孙女告发你包办婚姻,拿孙女给孙子换亲,破坏婚姻自由,迫害妇女,你认不认?”
杨高志这次来周家的身份可不是公社革委会许副主任的说客,而是杨树沟公社的公安员。
五六十年代,我国的警察队伍还不像后来那样壮大,一个普通的县也就只有二三十个公安人员,一些小点的公社连公安局都没有,只有一个公安员,还经常是个兼职。因为处于特殊时期,各部门之间的职权极不明晰,所以就出现了像抓人、维护治安之类的工作,由公社革委会和乡武装部来做的奇怪现象。
周老头吓得手哆嗦得烟袋锅子都拿不住,嗫嚅着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我啥也不知道,你问,问老大和他媳妇吧。”
“杨同志,你可不能听这死丫头片子瞎说!”王凤英还试图胡搅蛮缠,“我们这样的干部家庭,咋能干这种事儿!”
“来之前我们都打听清楚了,你们两家的婚事就定在腊月二十,沤麻坑老徐家啥都承认了,徐春嫁给周富,周平嫁给徐大力,这就是换亲!
你们请得媒人是你们屯子的老赵太太,她也承认了,换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这是你一句话就能抵赖掉的?你们要是还不承认,咱们当着杨公安的面把人都请来,当面对质!”李得胜沉声说道,“我们今天来可不是听你胡搅蛮缠的,换亲是封建糟粕,是迫害妇女,不经过本人同意那就是倒卖妇女!你们公社的公安也来了,今天就看看你们周家谁去担这个责任吧!”
“唉呀妈呀!自个家孩子结婚,长辈还不能说了算了?”王凤英的声音降低了好几度,心虚地把屁股往后挪了挪。
“婚姻自由!她亲爸亲妈都不能替她做主!你算哪头大瓣蒜!”李得胜没见识过王凤英的浑劲儿,几句话就被她搓出了火气。
“啥换亲,我可啥都不知道!”周春发赶紧撇清自己。
“我也不知道!”王凤英也有样学样,“我啥都不知道!”
“你自己儿子大后天结婚,你们做爹娘的说啥都不知道谁信?”李得胜讽刺地看向周春发,“你还是大队干部呢,还管着公社基建队的帐呢!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当上这个会计的。”
“我,我忙工作,忙革命建设!家里的事我啥都不知道!”一听李得胜说到他的工作,周春发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这都,都是,”周春发的眼睛快速地转着,“都是我娘操办的,我们啥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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