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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陵叹口气。
沈牧讶道:“你在想什么?”
徐子陵苦笑道:“你曾想过宇文化骨会有这么的一天吗?”
沈牧给他勾起感触,点头道:“你说得对,无论是他当年追杀我们和娘,又或后来作反弑杀炀帝,都是气焰冲天,不可一世的模样,恐怕他自己也没想过有这么穷途末路的日子。虽说为娘报仇事在必行,亦总觉有点不是滋味。”
两人英雄了得,惯于与强权和恶势力周旋,这么乘人之危,落井下石的情况,尚是首次用上。若非傅君婥之仇不能不报,说不定会掉头就走。
徐子陵双目闪过锐芒,沉声道:“宇文化骨坏事做尽,今天是恶贯满盈,死不足惜!别忘记言老大亦因他而死,扬州尚有不知多少人给他害了。杀了他,魏国冰消瓦解,说不定可免去百姓受战争之苦。唉!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
沈牧只要想想树倒猢狲散,乱军四处流窜抢掠的可怕情况,当然明白徐子陵的心情。
忽然一队魏军从城门开出,约二百之众,只看装扮,便知准备作长途之行,朝西驰去。
沈牧道:“他们定是往西采查唐军的动静。”
徐子陵道:“认得他吗?”
沈牧定神一看,道:“原来由宇文智及领队,我们要否来个拦路突袭,好预作通知,猎羊的狮豹已大驾光临。”
徐子陵哂道:“你有把握在旷野之地,应付二百人组成的骑队?”
沈牧苦笑道:“那就放过他们吧!”
徐子陵“咦”的一声,只见宇文智及的队伍忽然偏离官道,绕过他们的小丘,从另一边往北奔驰。
沈牧一震道:“宇文化骨派宇文智及向窦建德投降哩!否则何不由北门出城,正是要掩人耳目。”
徐子陵同意点头。
李渊身为旧隋大将,初入长安还拥立旧隋宗室,打正讨伐宇文化及的旗号,在情在理都难接受宇文化及的归顺。可是窦建德却没有这心理的障碍,此乃宇文化及唯一生路。
徐子陵沉声道:“我们必须在窦建德大军南下前,先一步宰掉宇文化骨。”
天色逐渐暗沉下来,点点雪花,开始从天上降下。
两人正要行动,蓦地四、五个汉子趁城门仍是敞开,吊桥未被拉上之际,狂奔出来,城楼的守兵众箭齐发,逃走者未过吊桥,早给射成刺猬般的惨状,看得两人睚眦欲裂,偏又援救无从。
接着有守兵冲出,就把尸身抛进护城河,然后若无其事的返回城里,起桥闭门。
沈牧沉声道:“我们讨债去!”
许城一片肃条,十室九空,店铺关闭,仅余的居民亦躲在屋内,街上不但行人绝迹,巡兵也没多少个,没有人清理街上的积雪,横街窄巷更是乌灯黑火,部分民居商铺都有被抢掠过的遗痕。
两人逾墙而入,来到一所民房顶上,观察形势。
沈牧环目四顾,低声道:“魏县一役,宇文化骨的部队肯定折损严重,致没有足够人力守卫京城,否则我们只是入城就要大费周章。”
徐子陵的目光落在穿过城心、婉蜒曲折的河道上,房屋桥梁依着宽约三丈许的河道筑在两岸,在雪粉飘飞中只有几点灯火,死气沉沉。暗忖在太平兴盛的日子里,此城当自有其风姿特色。现在则只似个临危的重病者,苟延残喘至最后一口气。轻叹道:“根本是士气不振,毫无斗志,肯留下与宇文化骨共生死的,只是宇文一族的子弟兵。”
沈牧道:“陵少请在这里稍息片刻,小弟即去即回。”
迅即翻下瓦面,消没在长街的暗黑里。
这旁遍植松树,在雨雪下配上静似鬼域的长街,说不出的凄惨荒凉,挂在松枝上的雪团,仿佛被松针刺穿似的,活像整群爬到树上去的白刺。
徐子陵不由回想当日与师妃暄在雪地上并肩飞驰,赶往拯救雷九指的动人情景,更忆起在石之轩抢去邪帝舍利后,她对两人说出充满决绝意味的话,然后不顾而去。
他深吸一口寒冷的空气,却挥不去萦回脑海的深刻回忆。
在这改朝换代,群雄竞起争霸的战争年代,天下再无乐土,充斥着杀人与被杀。有人挣扎求存,有人扩张侵略,阴谋诡计,血腥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不要说好友可以反目,甚至父子兄弟亦因利益要置至亲于死地。
面对这座孤城的荒寒末日景象,他忽然感到所有名利权势都没有丝毫意义,没有任何价值。
脑海里浮现跋锋寒所描述的塞外千里无人草原似海的美景,暗忖只有到那里去,才可忘情于草原大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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