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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前……
正月初二,黎明。唐州地界,一辆马车昼夜不停地向北疾驰,往洛阳方向而去。
唐州三十里外,马车行至一片峡谷,名曰“折戟谷”。
相传,当年“端平入洛”铩羽而归,徐敏子兵败洛东,率兵逃至此处,遭遇蒙古大军伏杀,最终宋军死伤无数,将军徐敏子只带三百逃兵杀出重围,可谓惨烈至极。从那以后,此地便被人称为“折戟谷”,寓意这里是宋军折戟沉沙的亡命之地。
折戟谷乃天赐伏兵之地,中间的土路宽不过两丈,两侧皆是陡峭山壁,一旦入谷便只能直行而过,或进或退,绝无第三条路可走。折戟谷南北延绵近千米,谷中道路崎岖,跌宕坑洼,就算单人独骑快马飞奔而过,至少也需要一盏茶的功夫。
黎明前夕,正是一天中最为昏暗的时候,漆黑如墨的苍穹,彤云密布,日月无光,偌大的一片天地,已昏暗到极点。
马车匆匆而来,行至折戟谷内不禁放缓了前行的速度。一来,谷中道路崎岖,马车难行。二来,天昏地暗,谷地狭窄,马车稍走快些,便有撞山的危险。故而,驾车之人不得不倍加谨慎,徐徐前行,以求稳妥。
马车上共有五人,两人驾车,另外三人坐于车厢内。五人中,有四名携带刀剑的汉子,皆是贤王府弟子,他们奉江一苇之命,捉拿樊虎门三当家程秋。因此,车厢内被五花大绑的矮瘦男人,便是背井离乡,隐姓埋名的程秋。
由于江一苇曾严令他们速速赶赴洛城,故而这一路上马不停蹄,昼夜不歇,为的是尽早将程秋带回贤王府复命。
“此谷深幽阴森,不宜久留,我们小心前行,缓缓出谷。”驾车的是个目光如炬、面色如枣的红脸汉子,他用谨慎的目光小心打量着山谷左右的峭壁山峦,沉声道,“待离开唐州地界,再奔袭一天一夜,便能回到洛阳。”
“总算快要交差了。”旁边的年轻弟子苦笑道,“门主,咱们已有好几日没睡过一顿好觉了,再这样下去非累死不可。”
“休要抱怨!三爷说过,此人极为重要,就连府主都在等着见他,你我又岂敢耽误?”被人称作“门主”的汉子名叫“许衡”,现任贤王府下三门中的惊门门主,在贤王府效命多年,对洛天瑾甚是忠心。
捉拿程秋,正是江一苇交给许衡的差事。其余三人皆是惊门弟子,故而对许衡惟命是从,马首是瞻。
“我说……几位大爷……”
马车内悄然传出一道略显颤抖的沙哑声,语气怯懦,甚至还带有几分惶恐不安之意。说话的正是程秋,他在经过一连数日的奔波后,早已是心力交瘁,疲惫不堪。
“你又有什么事?”许衡没好气地喝问道,“这一路你不是要吃要喝,就是要拉屎撒尿,天底下还有比你更麻烦的人吗?我实在想象不出,像你这种蠢货,竟也曾是一个帮派的三当家。”
程秋满含委屈地哀求道:“我早已退出江湖,这么多年一直本本分分,再也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我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我可以给你们钱,要多少都行!”
许衡冷声道:“放了你,我们回去如何交代?”
“那……我去洛阳有没有什么好处?”程秋见逃生无望,索性露出贪婪本色,谄笑道,“我千里迢迢随你们来洛阳,等回去时,多少也得给我点车马盘缠吧?嘿嘿……”
“回去?”许衡不禁发出一声冷哼,似笑非笑地说道,“这些还是等你真能回去的时候再说吧!”
“什么意思?你们莫非要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程秋如丧考妣般大声哀嚎道,“洛天瑾可是北贤王,贤王是不会胡乱杀人的,你们不能杀我,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未满月的孩子……”
“闭嘴!”
车内的两名弟子实在听不得程秋那满口的胡言乱语,不禁齐声怒喝,之后还狠狠给了他一拳,车内再度传出一阵杀猪般的惨叫。程秋的叫声在万籁俱寂的折戟谷,显的异常嘹亮,甚至还从远处传来阵阵回声。
“再敢鬼叫,我就割了你的舌头!”许衡谨慎地环顾四周,怒不可遏地对车内弟子下令道,“你们还不快捂住他的嘴,若是引来……”
“嗖嗖嗖!”
话音未落,半空中陡然传来一阵破空箭啸。紧接着,数十道利箭如一道道黑色闪电般,朝马车四周飞落而下。伴随着一阵“叮叮当当”的轻响,一轮箭雨已密密麻麻地插在马车四周的碎石路上。
“有埋伏!”
许衡赶忙勒住缰绳,同时暴喝一声,右手迅速拔刀出鞘,左手则轻轻一拽身后的车帘子,身形登时冲天而起,如脱兔般一举跃上车顶,将钢刀持在胸前,一双虎目四处顾盼,小心提防。
“呔!”
山腰上陡然传来一声大喝,紧接着两侧的山上,竟突然冒出几十个手持火把的蒙面黑衣人,这些不速之客的出现,令许衡的脸色骤然一变。
为首之人蒙面青衣,他自一群黑衣人中缓缓走出,颇为随性地将脚踩在身旁的一块岩石上,一边把玩着手中散发着幽幽寒光的短刀,一边朝折戟谷中的许衡等人戏谑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从此路过,留下……留下……”
青衣人言语一滞,随即将疑惑地目光转向身旁的黑衣人。黑衣人见状,赶忙低声提醒道:“留下买路财。”青衣人恍然大悟,朝马车大声呼喊道:“啊对!是留下买路财!”
闻言,严阵以待的许衡几人不禁面露错愕,一名弟子小声嘟囔道:“这厮连词都没背熟,竟敢出来劫道?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能当山贼。”
许衡眺望着两侧山腰上的黑衣人,尤其是看到他们手中蓄势待发的一张张弓弩利箭时,眼中不禁闪过一抹凝重之色。他深知自己已被这些“山贼”重重包围,在折戟谷这种易守难攻的地方遭遇伏击,只凭他们四人,只怕难以脱身。
想罢,许衡神色一禀,朝山腰上的青衣人拱了拱手,朗声道:“这位朋友,恐怕是有些误会。我们并非奸商贪官,今日路经此地,还请各位行个方便!”说罢,许衡顺腰间摸出一个鼓囊囊的钱袋,大力抛送给山腰上的青衣人。
青衣人接过钱袋,随手掂量了几下,冷笑道:“我们这么多兄弟,在寒冬腊月的年节,放着老婆孩子热炕头不要,跑到荒山野岭来赚点辛苦钱,你就给我们这么点儿碎银子?打发要饭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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