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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沃纳罗拉的终结无疑也在同时宣布了他所希冀的,一个古朴、纯净、虔诚理想国的覆灭,所有与他有关的人都几乎难以得到什么好下场,佛罗伦萨那些善忘的平民们在获得新的工作机会(羊毛脂与羊绒)之后,也对他们曾经憎恶过的贵人们感恩戴德起来,妓院与酒馆重新开张,夜晚的灯火再次与星辰争辉,各个家族中的宴会更是一个接着一个,凯撒与朱利奥毫无争议地成为了最尊贵的客人。人们在他们行走的道路上抛洒鲜花,香水,在他们的座椅上铺设丝绒与绸缎,房间里更是充斥着昂贵别致的礼物,有人赠送给凯撒一顶黄金打造的桂冠,上面镶嵌着露珠般的钻石,这顶桂冠相当称凯撒的心意,于是在夜晚的宴会上,他不但戴着它,还穿着古罗马人的服饰——深紫色的托加来衬托它。
“这难道不是一个活生生的奥古斯都。凯撒吗?”宴会的主人,卡博尼大声说道,他身边的人立即附和起来,在这里,他们所提及的凯撒,并不是那位壮志未酬,在台阶上被刺杀的盖乌斯。尤利乌斯。凯撒,而是前者的外甥孙盖乌斯。屋大维。图里努斯,后者被人们尊崇地成为奥古斯都。凯撒,意思是神圣伟大的凯撒,他虽然不曾戴上皇帝的冠冕,但事实上他已经是当时世界上最强大帝国事实上唯一的统治者,这点,从之后的罗马皇帝均袭用“奥古斯都。凯撒”的名号就可以一窥究竟了。
用这么一个凯撒的名号来称呼这个野心勃勃的私生子凯撒,当然是令人高兴的,红衣主教博尔吉亚将金杯移到唇边,遮掩自己的笑容,他还是第一次享受到他父亲享受到的那种,独一无二的尊崇感觉,在这里,每个人的情绪都伴随着他的喜怒而上下起伏,他们的眼睛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耳朵侧着倾听着他的一个轻笑或是一个叹息,他们食不甘味,寝不安席,日夜揣摩着他的所思所想,为了满足他的愿望而四处奔波,耗尽心力。
一个富有的羊毛商听见卡博尼这么说,就站了起来,高举杯子:“这么一位年轻又俊美,英武又睿智的陛下,”他说:“又怎么能没有爱神相伴呢?”
众人顿时哄笑起来,卡博尼不是那种心胸狭窄的人,一点也不介意别人夺去他的风头,于是他就立即接上去问道:“你这么说,相必我们已经可以期待爱神降临在这个凡人的宴会上了。”
那个商人先是向宴会的主人卡博尼鞠了一躬,然后又向凯撒鞠了一躬,在得到允许后,他做了一个手势,让乐队安静下来,人们好奇的张望着,想要成为第一个看看那个“爱神”降临的人,但他们都错了,随着宴会的丝绸顶棚向着两侧打开,足有上百磅的玫瑰花瓣如同暴雨一般倾泻而下,一个曼妙的身影仿佛真正的爱神一般缓缓落下——落在凯撒的长桌前。
那是一个毋庸置疑的美人,但在这个时期的意大利,美人不在少数,何况凯撒还有个以美貌闻名整个欧洲的妹妹卢克莱西亚,但有人喊出了她的名字,“图里娅!”
图里娅莞尔一笑,她有着亚麻色的长发与海水蓝色的眼睛,皮肤白皙,身材丰满,但她能够被人们所推崇可不是单单因为她的容颜,还因为她有着当时的大部分女人与少部分男人都严重缺乏的文学素养,她不但能够读写拉丁文,还能够用拉丁文作长诗,就如现在,她不但奉献了自己,还奉献了一首动人的诗篇,来歌颂凯撒的威武,荣光与卓尔不凡。
对于这种香艳的恭维,凯撒没有拒绝的道理,宴会结束后,他看了一眼朱利奥,就带着图里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一晚旖旎无需多说,清晨雾气还未散开的时候,朱利奥意外地在庭院里见到了图里娅,那位名妓显然有点慌乱,毕竟在通宵宴会与彻夜欢愉后,很少有人能够那么早起床,朱利奥命令士兵扣住了她,然后去见了凯撒。凯撒并未遭到刺杀,他安然无恙,除了有点头疼,那么图里娅为何会如此突兀地离开他的身边呢,毕竟一般而言,娼妓们都会设法从恩客手中索求尽可能多的钱财。但图里娅解释说,她只是有点身体不适,所以想要早点离开,因为这是一种略显无礼的举动,所以她才会不告而别。她既然这样说,凯撒与朱利奥也没能找到武器或是毒药,在次日,凯撒确定自己身体无虞之后,就放了图里娅,毕竟图里娅不是一个普通的妓女。
图里娅迅速地离开了佛罗伦萨,从此之后,没人再见过她,包括那个等候在约定的地方,拿着绳索与短剑预备收尾的刺客。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刺客向自己的主人回报这次失败的时候,他的主人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他给了图里娅一笔可观的预付款,还有一笔更为惊人的尾款,但图里娅根本就没来拿,在刺客等待着她的时候,她早就不知道逃到什么地方去了。
不过图里娅知道的事情也只有那么多了,那个人并不担心会有什么人追踪到他继而发现他的主人,而且……他们这次使用的武器可不是匕首或是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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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撒回到了罗马,回到了银湖边的宫殿,但随着他的回归,这个小小的伊甸园反而变得愈发的不平静起来。
卢克莱西亚在黎明之前被一声凄厉的喊叫惊醒,她从床上跳起来,抓住一柄细小的匕首,弯着身体潜入窗前,藏身在衣箱后,倾听外面的动静——如果是来自于敌人的袭击,那么手持蜡烛无疑是给敌人提供标靶,但此时正是最黑暗的时候,在没有人工光的十五世纪,即便是不缺乏肉蛋补充的贵人也很难在夜间看见东西,卢克莱西亚屏息静气地等待了一会,第二声哀嚎响起来的时候,她微微地放松了肩膀,这是来自于她的嫂子,胡安的妻子玛利亚的,哀嚎中带着愤怒与悲哀——不是敌人,或者说,那仅仅是玛利亚的敌人——胡安。
在这个世纪,男人殴打女人并不是一件罕见以及不荣誉的事情,毕竟在两百多年后,伟大的剧作家莎士比亚还认为,用肉体及精神两方面的暴力行为来逼迫一个女人顺服是一种值得赞誉的行为,胡安本性恶劣,加之有着父亲教皇亚历山大六世无限制的荣宠与溺爱,兼他本人也很清楚,除掉教皇私生子的身份之后,他可以说一无是处,尤其是凯撒——在极其不利的条件下(毕竟那是佛罗伦萨几乎是萨沃纳罗拉的一言堂),凯撒却在短短几天内,轻而易举地摧毁了那个狂妄无知,不尊圣父的异教徒,不,不但在是肉体上,还在他的灵魂与名誉,现在人们提起萨沃纳罗拉,只会认为那是个阴险的无赖,卑鄙的小偷,吞噬孩童的魔鬼,他的教派拒绝承认他是他们的教士,他撰写的书籍遭到焚毁,他的追随者不是在绞架上晃荡就是进了浑浊的河流,他的所有痕迹都被一一抹平,若是萨沃纳罗拉的魂魄还在世间游荡,一定会满怀懊悔与痛苦。这点让教皇亚历山大六世感到十分满意,为此,他充满热情地迎接了长子的回归,给他荣光,给他权力,如今,人人都知道,罗马的圣所里,除了教皇亚历山大六世,就是年轻的枢机主教凯撒。
按照亚历山大六世的想法,凯撒与胡安的发展方向就像是两条分别向着左右伸展的道路,谁也妨碍不到谁,可惜的是他的两个孩子却不那么想,凯撒固然对胡安身下的位置虎视眈眈,胡安也对凯撒充满了嫉妒与仇恨,他嫉妒凯撒比他俊美,比他高大,比他勇武,比他聪慧,他在人前对凯撒不屑一顾,但人后他却很清楚凯撒确实要比他优秀上好几倍,他能够成为教会军的统帅只不过是因为亚历山大六世希望凯撒继承他的教皇之位,这样的情绪让他在自卑与自大中不断地循环往复,就像是轮番在熔岩与冰窟中受煎熬,可以想象,当他发现自己的妻子玛利亚竟然与凯撒有染的时候,几乎气得发了疯。
亚历山大六世还在罗马,胡安不敢直接面对凯撒,他将怒气全都发泄在了不贞的妻子身上,他用牙齿咬她,用指甲抓她,用拳头锤她,用脚踢她,一开始玛利亚只是卷缩着身体,抱着头脸忍耐,但当她的孩子冲进来要保护母亲的时候,胡安拔出了他的短剑。
当卢克莱西亚在凯撒的门外看见她的嫂嫂时,几乎认不出那个在摇动的烛光下愈发显得面目狰狞的女人正是即便无法与卢克莱西亚相比,但仍然面目秀美的女人竟然就是她熟悉的玛利亚,玛利亚怀抱着一个已经昏厥的孩子,拼命敲打着凯撒的门,而满面通红的胡安抓着她的头发,把她拉倒在地,高举起手中的武器。
卢克莱西亚大叫了一声胡安的名字,胡安顿时犹豫了一下,就在他犹豫的当儿,玛利亚猛地挣脱了他的桎梏,带着孩子连滚带爬地从走廊扶栏的缝隙中钻了出去,遁入庭院的黑暗中,在最后一刻,胡安与卢克莱西亚都没有注意到的是,玛利亚仍然回头看了凯撒的房门一眼,但在发现房门仍然紧闭时,她的心就像是被铁匠放在火中熔铸了七天七夜又被投入冰水一般,从火热柔软一下子变得冰冷坚硬。
凯撒靠在房门上,赤身露体,他这几天一直处于低烧中,但这不是他没有走出去的原因,对于无能的胡安,他从不畏惧,但他不想让卢克莱西亚看见他身上丑陋的痘疮与水疱——它们从男子的象征开始,一直蔓延到腋下,胸部与手指,就像是一只只赤红的眼睛,散发着臭味,按照医生的嘱咐,他减少外出,在房间里不穿衣服,长时间的浸泡在橄榄油里。
他被染上了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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