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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头过,雨头淋过,满个世界重重的喘还一口气。天没有放晴,依然沥沥淅淅下着雨,像母鸡拉稀,当然,也像公鸡拉稀。云层的黑度浅了点,头前的厚黑继续赶往南方去了,雷电也赶去那边集合,“唰唰”的均匀雨落,凸显出山野的疲惫了的安静。
狂雨暴肆虐过的一团糟糕景象,溪流淤阻,泥石横塞,黄汤溢淌,拔根起的大树在路上,山坡上,横七倒八的零乱散落。山已经不是原来的山,路也没有了路,那个曾经熟悉的路再找不到了,只能凭借隐隐透出云层的光亮估摸那里便是老窝的西方。
一场狂雨暴,众匪们死的散的自顾自逃命的十掉六七,没死的也没有一个全活的都半死不活的相,衣衫褴褛,面如菜色,全没了往日的光鲜,原先土匪一群,现在丐帮一个。夸娥子还要时刻提防满江红的袭击,之前不用,之前夸娥子并没把满江红曾经放在眼里过,但现不同,自己在低谷,沦落在最虚弱之时,还真怕满江红从哪个山洼里忽突的钻出来,打自己个措手不及。
湿漉漉的布片紧贴皮肤,冻人直打哆嗦,肚里没食,咕咕叫咕咕,岂知那咕咕叫声还会传染,结果引出连串叫咕咕,如滚滚闷雷响彻众群中。临冬的树林里和田地里也找不到吃食,一场豪雨把各种动物驱散,都藏匿起来,连蚂蚁也不露头一只。
土匪们眼发青,饿的。
拖着疲惫的身躯,夸娥子给众匪打气说,“兄弟们,”比平时习惯喊,小的们,高出一格,“打回山寨,光复老家,我向大伙保证,这次夺回山寨,打开宝库现拔现分金银,绝不吝啬!”
众匪们心说,当然不用吝啬,宝库经过别人手,还不知道有没有,早前你干嘛去了?
瞅见众匪不振奋,又鼓噪说:“弟兄们再坚持坚持,陕油子马上就会送来粮食,大量吃不完的粮食,1374(念简谱,,大米稀饭)会有的,5374(念简谱,,小米稀饭)会有的,大白馒头会有的,还有酒肉,都会有的!”
饥饿中的众匪,说笑话不笑,肚里空无力,甚至说女人都提不起性致,正应了古话“寒饥不思****”,但唯独不能说起“酒肉”两字!不能相比“望梅止渴”,那“望梅止渴”肚子里还有货,只是干渴。且说这人饿极了,一旦“画饼充饥”,汹汹胃液空空激荡找不到实物,搅翻了五脏六腑如那放肆汪洋,往日里美好的温饱画面如放幻灯片,更增加了饥饿的欲望。
满脸菜色的众匪们担心满江红追兵尾击,也不敢休息片刻,强撑着仅剩的余力,蹒跚前行,一个个空洞洞的眼神活像僵尸的无脑,深一脚浅一脚,跋涉在泥泞中,望前方行,那愈发渺茫的前方。
夸娥子肩窝里挨了田不日一箭,当时正值激战,血脉迸发,激情正盛,浑不觉疼痛厉害。现当时,天气阴寒,淫雨浸水,痛发作起,火烧般额头淌出一圈汗。这货平时里纵力骄狂,从来甚少受伤,出门没带药习惯,结果只好一路咬着牙忍着痛,除没别招。一路走一路行,每行至一个高点的地方,夸娥子都要踮起脚,手搭雨篷,伸长脖子瞭望,急盼中的陕油子,说好的粮草酒菜呢,额滴小弟额滴亲啊,你现在哪里?众家兄弟的小命全攥在你的手里哪!
终于,匪群里一阵骚动,远远的,望见了粮草车,自家熟悉的粮草大车,空的。崖石檐下,粮草车堆积一窝,深陷泥淖,空空如也,陕油子不知去向,也腾空了众匪们坚持的理由,最后的一点盼头,一片“唉唉呀呀”的屁股摔落在路上泥巴上。
“起来,起来啦!”夸娥子瞪起布满血丝的眼睛,大声训叱道:“要坐也要找干点地方坐!”
哦呜?哪里还有干点地方?
“咱家里,咱寨子里,夺回咱家的寨子!”夸娥子现当时一口一个咱,说的比亲人还亲,说的跟山寨公有制似的。
众匪又一片“唉呀唉呀”拍屁股站起,拍的不是灰,是黏糊的凝重的泥水。
阴冷的风刮没间断,搜罗走了大地上残剩的余温,乌云薄一层厚一层的,显示时间在过,天光暗了一圈,已经透不出太阳的方向,好在家门口不远,不至于迷了路。
好不容易捱到了山寨,熟透了的风景,但不再感到亲切,山寨已经是别人家山寨,换了江山。那厚重的沉柯木门,高高的石墙,森严的门楼,呕!已经不是敞开自己而是要自己命的关隘。
城头变幻大王旗,高耸在门楼的大纛旗正在沐雨迎风中湿重的“哗哗”舞摆,比原来更加威威不可一世!
远远夸娥子“靠!”一声,“用吾之旗,换汝之名,气煞吾也!”
一心一血自建的山寨门楼山寨墙,这一刻面目可憎,六亲不认,全然不把夸娥子放眼里,气死汝又能蚱蚂样?汝奈吾若何!
夸娥子又能奈若何,力移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今不是,残兵残将已非昨日之黄花。困恼中,一个令夸娥子魂牵梦绕,日思夜想的身影出现在寨门楼上,不是翠薇是陕油子!
“陕油子!”雨未停,仿若雨中的雷声,打一霹雳,“我的粮草你给我送哪里去了?平日里我待你不薄,关键时刻你投敌叛国,该当何罪!”
陕油子现在才不怕他,站在防守森严的寨门楼上,傍边拜把子大哥武义和兄弟们,俯瞰面色菜色,衣衫烂衫,跳脚痛骂的夸娥子,冷冷说道:“待我们不薄?亏你大言不惭,别人不说,你现在问问你身后的兄弟,平日里待他们薄还是不薄!”
夸娥子被问住一个嗝,回头扫描众匪,众匪一个个夹头掉眼睛,避免接触他凶戾目光。
陕油子接说道:“还叛你娘的国,去你娘的国!像你这种浑吝土匪就算建个国也是那种黑道国!汝不知有吾,吾亦不知有汝!简单道理,很难理解么?蠢货!”
已经不再跳脚的夸娥子听到曾经任打任骂的小兵骂自己,还骂的理直气壮,又跳脚起,拿把烂银枪指向寨门楼上的陕油子,“我要杀了你!大卸八块,不十八块!”气是真气然没了底气。
陕油子不屑的哼一声,“我们兄弟跟你三年,做牛做马做狗,任啥没得,今天缴了一趟粮草车,按照麦大王的新规矩,什一抽头,”全寨楼上下,里外,齐齐嗍牙,羡慕嫉妒恨呀,一大笔钱呀,三年吃不完呀,陕油子话还没完,“麦大王亲口说了,灭了你,大家发大财,论功行赏,就分你那一毛不舍拔的王母洞财宝!”
寨门楼上一片欢脱。
寨门楼下一派颓唐。
夸娥子一脸的铁青色,肚子里的十八盘肠子也全青色了。
陕油子的话还没完,“麦大王说了,反水的兄弟也能分,一个子都不少。”提高了分贝喊,生怕夸娥子身后的众匪听不到的说。
靠!当面策反啊,好有你的,看我不抓住你还有你命不!
眼下还顾不上这个喽啰,正敌是门楼上正当间的麦高,夸娥子一双爆突的眼睛紧盯住麦高,这个天煞的罪魁祸首,万恶不赦的灾星!做了个连输三阵的骗局,坑杀了自己的老二副将,摆了一个空城计,漂亮的金蝉脱壳,然后背袭了山寨,最终,也就是现在,还想要了自己的命!姓麦吧,今天不是你死就是你亡!“攻寨!”大吼一声。
众匪们非常熟知自家寨子,敦厚实的寨门不去碰,避开高大的寨门楼,一窝蜂涌到寨墙和山体的结合部,搭人墙的,甩绳子套墙头的,徒手攀缘的,如贴靠之壁虎,如跗骨之蛆,鼓蛹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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