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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冉看着她抹干眼泪,边用手指在桌面上划着、边算着什么日子合适去医院,心里就疼得很。她已经不哭了,可时不时还抽泣两声。
终于盘算好,下周三最合适,还可以请一个礼拜的假歇在家。冉冉别无他法,“那下周三我请假陪你一起去。”
谷裕点点头,说了句胃口不好,不想吃晚饭,就回了房间。
手机震动几下,居然是夏巍,已经一年多没有联系,冉冉知道不好。
打开一看,果然,是个电子请柬,《words》悠扬地从手机里传出来,幸亏不是婚礼进行曲,冉冉果断将媒体音量调到最低。
细细把请柬从头看到尾,新娘没有谷裕好看,但是也很漂亮,仿佛中国画里那种传统的江南美人,尤其标准的东方小凸脸,让冉冉想起《红楼梦》里的林黛玉。
可是谷裕是张扬的漂亮,一米七三的高个子,上学的时候总能把二三十块钱的t恤配牛仔裤穿出欧美街拍的意味。
谷裕的家里还有个小她两岁的弟弟,从小没有她成绩好,农活倒是干得比她好,用她的话说,在田里掰起玉米来飞快——她家在著名的玉米产地,东北一个叫作杨树的地方。她的名字又吉庆又应景。家里不富裕,但见得这个姑娘有出息,说好供她上大学,甚至把家里盖房子的钱都拿来给她上了大学,这样一来弟弟结婚就有了很大障碍,所以对弟弟的事情,谷裕也是很上心的。
冉冉认识她,纯粹因为物理学院的女生太少,她只能被插在了这有三个商学院学生的屋子里,谷裕便是那三个室友之一。如果不和她一个宿舍,她也不会认识夏巍。
冉冉默默地翻到请柬第一页,仔细看了日期,一月二日晚上六点五十八,在议事园酒店。
夏巍过了几分钟又发了条信息,问冉冉的爸爸身体状况,算作补上的寒暄吧。
冉冉在参加人数里填了“一位”。和夏巍认识了近二十年,他的婚礼怎么着都得参加,纵使后来对他有许多意见。
夏巍作为总参的国防生,毕业后本来是要分配到新疆去的,听说他妈妈四处奔走,动用了一切的关系,总算让他分配到了沈阳,据说其间,郑其雍家里还帮了些忙。夏巍的妈妈也是有本事的人,他家和郑家越走越近、自己却和郑其雍形同陌路,终究还是因为郑其雍多个仰慕他的小弟是锦上添花的事情,若是有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女朋友,那就不好办了。
门不当户不对,冉冉近来又总想起这件事。什么是门当户对?大概jeff这样就对了。
因为来自李沛然的好评,jeff仿佛摆平了很强大的一支人脉,心情分外舒畅,对冉冉态度也好得不能再好。然而积重难返,冉冉对他的好印象,最早丢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从前有事有人无事无人的态度,虽然让人觉得太势利,可至少不烦人,现在可好,一有功夫就站在冉冉的工位边上,说些有的没的,其他同事都笑而不语,很知趣地不走过来打扰,然而更加尴尬,着实让她头疼,度日如年,只盼周末。
周六将近中午时分,手机上有个来电,李沛然。冉冉突然看到希望,说不定良心发现?电话接起来,对方慵懒得很,定是整宿狂欢后刚刚起床。
“你和谷小姐一起出来谈谈吧。”他还是那副满不在乎的声音,低沉的音调更显漫不经心。
冉冉拍了拍谷裕的房门,几声之后,门无声地开了,她早就醒了,仍然穿着件珊瑚绒的长睡袍,又缓慢地爬回床上,脸色很难看,早上还听到她不停跑卫生间吐。从前她还喜欢早起跑步。听说李沛然的来电,她苍白的嘴唇微颤,点点头。
“那,在哪儿?”
“我去接你们。”
“我们打车过去就好了。”冉冉尽量柔和了声调,对方也不坚持。最终约好下午四点在鼓楼公园旁的costa。
冉冉和谷裕秉着一向守时的习惯,到咖啡店时四点还缺五分钟,选了张最靠里的桌子,不起眼,不用被外头来往的行人扫视,又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到落地窗外的情景。
谷裕捧着杯热巧克力,心神不宁,再见他,那不堪的情景就又浮上心头。她告诉冉冉一次,之后便闭口不提:早上她醒来,自己衣衫凌乱,全身酸软,只当是宿醉的后果,可起床走了两步,便知道前一晚被折腾得不轻。她哭着跑进浴室,冲洗的时候有什么顺着腿流下去,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对着镜子,脖子里暗红的一道道痕迹都坐实了她最坏的猜想,偏巧外头有个服务员,敲敲门叫“李先生”,询问还有什么要求没有,她想起那场狂欢的主题,就是迎接李沛然。
又去前台,谎称自己的房卡找不着,仗着身高,踮起脚弯下身硬是瞄了眼对着前台的屏幕,那间房间是开在李沛然的名下。
她跌跌撞撞跑出酒店,觉得天都塌了,这个人她惹不起。
冉冉想想她当时的惊慌失措,觉得太不忍。这会儿见她这样慌张,忙伸手抚她的肩,想让她镇定下来。
一回头,窗外一辆escalade在咖啡店外头停下。他没有急于下车,车身一直微微震动。冉冉有点后悔自己这样守时,像求他似的。
“冉冉,他要是言语上羞辱我怎么办?”谷裕一滴泪落在杯子里。
“不会的,不会的。”冉冉这样宽慰,但又很害怕她一语成谶,他的高傲态度自己是领教过的,“他真要那样,我不饶他。”冉冉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情说这话的。
窗外,李沛然在车里安然地坐了将近一刻钟,才从驾驶位走下来。神情严肃地冲不远处扬了扬手。他居然带了同伴,冉冉看了眼还在擦眼泪的谷裕,心里慌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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