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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懋芳陷入沉吟。
他从心里能感觉到,李啸所言,应该更接近于事实。如果不是那刘清贪心大起,欲吞并李啸城堡和部众,暗中下了命令,那郑隆芳如何会毫无理由前来攻堡。相比刘泽清漏洞百出的话语,李啸的述说,更有道理,也更让人信服。
只不过,自已真的能替这李啸出头,去惩处那刘泽清么?
若那刘泽清这个粗蛮武夫,强横不服,那么没有权势凭依的自已,真的能对这个在朝中有首辅温体仁作后盾的家伙加以惩处么?
如果一旦真与那刘泽清撕破面皮,今后这家伙连对自已表面的恭敬都不再保持的话,自已原本微弱的威望,怕会更加消沮。那山东一众将领,更会有样学样,愈发不把自已这个巡抚放在眼中了。那么自已在这山东的处境,怕会越发艰难。
况且,自已本意是居中调和,以期尽快让这件事就此过去,让手下的山东官军,至少在表面上还要保持和。谐状态,却实是没必要,定在这里分个对错。
“李千户,学生认为,您之所言,确有道理。只是于今之计,再现细究对错,殊无甚益。还是要想法和解此事要紧。”这时,陈子龙在一旁,言语诚恳地对李啸说道。
见得陈子龙在一旁为自已解围,李懋芳也赶紧说道:“李啸,本宪也认为,确是那刘泽清仗势欺人之故,本宪回济南后,定会严辞斥责于他。只是本宪在想,李千户还是需以大局为重,早日释放俘虏,上下和解,方是好事。”
听了两人的话语,李啸心下也在紧急盘算。
现在的巡抚已这般表态,自已也没必要再得理不饶人了,还是给这李懋芳一个面子和台阶,更为妥当。毕竟李啸日后要在这山东长期呆下去,和这些上级关系弄得太僵的话,实在没必要。
况且,这二千多俘虏,李啸本想把他们消化吸收入自已的军队中,但他随后想到,这些俘虏家属皆不在本地,其本人纵然畏于形势,被自已归化吸纳,亦恐其人在曹营心在汉,将来上了战场,反成莫测因素。而且现在每天为他们吃喝看管,也花费了自已不少粮食钱财,这般留着,亦是无益。
只是,李啸也不会傻到,仅凭巡抚的几句好话,就这么将这些好不容易俘虏拱手交回。
这天下,从来就没有免费的午餐。
“巡抚大人,您专程来我赤凤堡解决这俘虏一事,这份天大的情面,李啸岂敢不从。这样吧,这些俘虏在我军中,吃喝多日,也花了不少钱财粮米,就让那刘泽清以每人30两的价格赎回去吧。”李啸微笑着说道。
李啸本想按官阶与军种给这帮俘虏分别报个赎回的价格,但是考虑到这样划分统计十分麻烦,还是折算一下,算个平均数更方便些。
李懋芳与陈子龙听完李啸的话语,皆不觉怔住。
这个李啸,竟这般难于说话,倒把这放回俘虏之事,变成市场交易了一般。
真是岂有此理!
李懋芳不觉脸色一沉,正欲吐出不满之辞,却见陈子龙向他微微地摇了摇头。
李懋芳猛地想到,现在真正解决问题的关键,却是李啸的态度。如果自已一味强逼,那李啸急了眼,却再不肯放人,这山东之地,怕又要一场血雨腥风了。
这些个山东军将,真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啊。
李懋芳心下一声长叹,也罢,且看陈子龙如果与那李啸交涉吧。
“李千户,你这价格,开得颇高了些。那刘总兵若得知大人开这般高价,却怕难于从命。”陈子龙尽量用一种温和的语气对李啸说道。
“哼,真是岂有此理?他刘泽清把我赤凤堡当成什么地方了,想派兵就派兵来打,想要回俘虏就要我乖乖交回。他这面子与威势,倒是好大,只是本官却是不是他所想的那般,可随意揉捏。”李啸冷笑一声,继续说道:“李某正是看在巡抚大人面子上,才给了刘泽清这厮赎回俘虏的机会,他若连这点银子都舍不得出,就想本官凭白送回俘虏,这算盘,未免打得太便宜了些!若是这般,那刘泽清也休想我放回俘虏,若是不服再打,我李啸随时恭候高明。”
听了李啸这些强硬话语,陈子龙脸上带着讪笑,心下却不由得暗叹道:这个李啸,端的精明!他这般做,既是给了李懋芳面子,又让自已捞到了实惠。明知刘泽清若无巡抚支持,断无能力来攻赤凤堡,现在便在这里大放厥词,以逼我等就范,我等竟还无可奈何。唉,这刘泽清也是个眼瘸的货,竟妄想打这李啸的主意,实是颇为不智。
陈子龙心下认栽,随后与李啸,就价格方面,又争执了一番。最后李啸慷慨表示,既然卧子先生这般说了,李某便卖个人情,每个俘虏按25两算,总共1835名俘虏,那么总价便为45875两。
“卧子先生,为了交下你这位朋友,李某再自行压价,算个总数4万两罢了。李某诚心足见,卧子先生就不必再让本官为难了。”李啸目光炯炯,微笑着对陈子龙说道。
陈子龙笑道:“好,陈某亦有心交下李千户这位朋友,就按个价算吧,陈某再不还价了。”
一直坐在上首没说话的李懋芳,脸上明显松了口气的神色,他放下茶杯,挤出笑容对李啸说道:“那事情既已议定,就这么办吧。本宪回去后,便让那刘泽清带上银子前来赎人,还望李啸你与那刘泽清,日后要好生相处,不得再自起干戈,让我山东官军再起内乱了。”
“下官唯巡抚大人之命是从。”李啸起身,恭敬地向李懋芳拱手致礼。
李啸随后设宴款待李懋芳一行人,此时,事情已然解决,各人心头都是轻松,自是宾主相洽,觥筹交错,满席欢笑。
次日,李懋芳与陈子龙,带着一众随从返回济南。
临别前,李啸给李懋芳送了大颗东珠一双,貂皮一件,百年野山参一支,以为赠礼。陈子龙则送予貂皮一件,东珠一颗,其他一众随从也分别送给相应礼物。
收得李啸这般重礼,李懋芳一脸笑容,各名随从亦是满脸欢喜,人人都感觉这赤凤堡的青年千户官李啸出手豪阔,太会做人。
倒是陈子龙收了礼物,脸上犹是落落大方之色,向李啸微笑拱手言谢后,便上马随李懋芳而去。
早春的晨风温柔而舒缓,田野青青,远山如黛,返回济南的一行人,无不心情大好。
“东翁,这个李啸,当是不凡。学生认为,东翁在山东根基浅薄,却需好好抓住这个李啸,甚至要大力培植他,使其诚心纳服,以为我之武力凭依,方可对抗刘泽清等一众军头。”陈子龙与李懋芳并马而行,压低声音说道。
“卧子之言,本宪深以然之。这个李啸,治军理政皆是良才,又处世精明,人情练达,实是我大明难得之人才。他自辽东到此,一直屈沉于这赤凤堡,倒是本宪埋没了他。”李懋芳长叹了一口气,他目光深沉地望着远方,又接着说道:“本宪在想,**************,那李啸,总有一天,会出人头地飞黄腾达。其成就与功业,怕还在本宪之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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