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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余好容易高烧才退,才歇息没几日,天苍回报:“黄家那位女士为了给您祈福,剜下自己臂上肉祭祀上天,这几日都在床上躺着,黄大人侍奉着,似乎不是大好。”
姬余坐了起来:“此等大事你缘何不与本宫早说?”
弘文在一边吐槽:“女色之事竟然成了大事?红颜祸水。还同殿下您早说呢,现在说她也没事,您还急成这般,说了您是不是又要像那日见姚懿一般大晚上穿得凉薄地出去?”
姬余瞪了他一眼:“少废话,扶本宫起来,去黄家。”
弘文一面照做,一面还在嘀咕:“黄氏定然是狐媚子,才勾得我们殿下魂不守舍,妖女一样。”
姬余刚要骂人,弘文把姬余往杨瑾瑜手里一交,自己溜得没影儿,姬余一腔怒火想发无处,只得空骂了几声,坐上软轿,一径往黄家去了。彼时黄嘉贞失血过多,躺在床上小憩,忽然听得前头乱起来,便招呼丫头霜厥问话:“前面闹什么?”
霜厥道:“女士你不知道,太子殿下来了,在前面吵着要见你。说是大人没把你照顾好,要治大人的罪,正要往后院来呢。”
黄嘉贞一听,便从床上坐了起来,招呼着霜厥去关房门:“这可大事不好,殿下怎么不顾礼仪脸面呢?哪儿有青天白日的直接冲进人家未婚女士的闺房来的?我也足够声名狼藉,他也要同我一起永堕深渊么?”
姬余由杨瑾瑜扶着一路闯进来,见黄嘉贞房门正要关,忙上前去,恰好吃个闭门羹。他拍着门:“好人,你且让我进去说话。”
霜厥的声音从里头传来:“女士说,同殿下无话可讲,请殿下回去。”
姬余听了,更加着急,却不敢拍门,只说:“你不肯见我,我不强求,我只求你平安喜乐。我坠江之事,皆是我个人所为,与你无关,你再不可自残,白惹人心疼。”
黄嘉贞在里面听着,心中一动。曾几何时,谁曾像姬余这般体贴?不说未婚夫吴琬木讷无文采,说不到一起;就说自己兄长,也是为了一块玉能搡开她、抢了玉去,又为着自己不肯去姬余榻上侍奉大发雷霆说自己不识好歹。而姬余却因为她赎罪之举关心至此,本是古井无波,甚至有些厌恶的心,竟然渐渐起了涟漪。她动了动身子,正要开口,姬余便在外头说:“你不愿见我,日后我不来你跟前讨嫌。我的玉仍留给你,任何人不许动,你但凡有事,只管找我。今日,告辞了。”言讫,一步三回首地走了。
姬余到最后离开这小院也没能看见黄嘉贞的房门打开。姬余叹口气,离开黄家。姬余想着、或许自己和贞娘,终究还是没有缘分。
黄嘉贞在床上坐了许久,经过霜厥几番催促,才回过神儿来,抬手擦了眼泪。她想起四年前姬余来闽郡之时,身上没一处好地方,身边一个人也无,躺在荒山野岭里,只有一口气在,她本是随母亲上山祈福,见了他可怜,才带回来养着。听他谈吐不凡,会京口音,故而引荐给哥哥做门客。姬余当时自称余黎盛,出手阔绰,闲暇时倒也教了自己不少知识,很谈得来。若非早已许配吴琬,不便多谈,黄嘉贞也不会不理他。
事实上,四年前姬余就和自己表白过。那日她在后院休整花草,姬余的脚步声传来,她回眸一看,露出一笑。姬余怔了片刻,拱手行礼:“女士。”
黄嘉贞起身,递给他一束菊花:“可好看?”
“好看。”姬余口里答着,却直勾勾盯着黄嘉贞,也不知道是在说花好看还是人好看。
黄嘉贞面上有些燥,转身又蹲在花丛之中,道:“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我知道公子不是凡人,此处不是公子久居之所。”
姬余默了须臾,拱手道:“在下知道了,唯愿女士岁月静好。”
姬余上前来,黄嘉贞吓得站起。她想着若是姬余要轻薄自己便高声呼喊,可是姬余只是解下腰间一块紫玉,放在黄嘉贞用来装花的竹篮里,他的眼底因着黄嘉贞的防备有一丝黯然:“此乃在下家传之宝紫龙升月玉,若是女士日后有难,尽管来金山南华寻我。”言讫,也不等黄嘉贞拒绝,便转山离去,从此再不相见。
说起来,姬余并没有半分对不起她的地方,反而是恩施太重,让她还不起。只是因为自己无法还便无情,是不是对姬余不公平?还是说,自己没有安全感,所以才宁愿选择一个比不上自己的吴琬好掌控呢?黄嘉贞的思绪,乱了。
姬余这边魂不守舍,在平县执行任务的姚懿也有些心绪不宁。他偷偷潜入平县吕家的后院,觉得安静得异常。吕家半年前死了当家的噬天牛吕烨伟,偌大的家业都担在老管家和唯一的女儿身上,不过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保平安罢了。姚懿只是来将吕氏带走,随便扔到哪里,只要让她不在,吕家自然也支撑不下去。姚懿翻身上了绣楼,摸黑进到里头,一不小心踩到垂在地上的纱帐,就往地上扑,他做了完全的准备,若是发出声响便做猫叫老鼠叫,暂且躲过去。只是他没想到,他会跌在吕氏怀里,那温软让他一个没沾过女人的少年郎登时红了脸儿。
吕氏扶他起来,恍惚间烛火亮起,娇音悦耳却刺骨冰凉:“南华的人来了?果然是太子的人。没想到太子这般容不了人,那我等百姓也不必再俯首帖耳。”
姚懿一听吕氏这么说,当即将手中短剑刺了过去,吕氏闪身躲过,和姚懿在方寸闺阁之中打了起来。姚懿自认为武艺不凡,但吕氏也是佼佼者,竟跟姚懿打成了平手。姚懿挨了她一记窝心脚,才后悔没听天苍的多带人来备着。他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摸到腰间包里有个瓶子,他想起走前天苍塞给他这个,说是危机时刻能用,便扯出来一看,只见是一瓶不知道什么。姚懿顾不得许多,抬手一撒,吕氏当场便晕了过去,再不动弹。姚懿奇之,上前伸脚踹了踹,见她仍旧不动,才拿出绳索捆了,背在背上离开。房门外的丫鬟也有武艺,却因着自己女主人有功夫也没吩咐,所以不进去叨扰,等了半夜还没动静才知道不对,进去时哪里还有女士的影子?只管去告诉老管家。老管家来一瞧,拍手决定:“去榕城找金伟诚!”
而姚懿带着吕氏连夜飞到榕城,才解下她,便又挨了她一脚,跌倒在地。吕氏正要再踹,便给赶来的天苍一掌劈得腿疼、缩回去了。天苍看了看吕氏,眼中略有笑意:“兄弟们也几日没沾荤腥,你跟着兄弟们去开开荤。免得日后再中了什么美人计,差点没死了去。”
姚懿脸红,可见天苍是一直派人盯着的。也是,自己一个新人,第一次出任务,谁能放心?姚懿没有多话,同天苍下去,在兄弟后头排队,待一日过后,吕氏已经不成人形,才撬开她的嘴给她吃了化去武功的药散,丢给姚懿:“处理了。”
姚懿那破布裹了她,背在背后一径儿去了某座山,看着她伤痕累累的身体和有进无出的气息,仍旧有几分不忍,低声嘱咐了一句:“怪只怪你命不好,来生我再还你。”言讫,便把她推下山崖。
也该吕氏命不该绝,这次第真是无辜,竟然挂在半山腰的树枝上,她咬牙用力扒住树枝儿,攀附着藤条和岩石,挪到半山的山洞洞口,趴在地上,浑身赤裸,气喘吁吁。她还没缓过来,一队黑衣人便包围了她,吕氏心中暗呼绝望,才出虎穴,又入狼窝,她正要从半山上跳下去自尽,一个少年自洞中出来,扔了一件黑披风给她蔽体:“你的武功给谁废了?”
吕氏本不愿说,她不知道眼前人和南华有没有牵扯,万一要是有,自己肯定必死无疑,说不定还得再招一回屈辱。吕氏抬头,看着那少年英俊的面庞,有些恍惚,又见他的衣服款式不似虞人,联系到前不久姬余半路受袭,便问:“你是楚人?”
少年勾唇一笑:“在下楚太子,芈由,亦是熊由。”
吕氏哑然。楚国太子在楚国没有一点地位,要不是他还活着,而且朝中有老臣支持他,他早就在猎人塔里死得渣都不剩。如今他困在这半山腰,遇见了也没什么用。他身边也是一群虎狼之人,还是自己算了。
吕氏正要挪动,芈由道:“你先别慌死,如若你能帮本宫逃出虞国,本宫可以帮你恢复武功,甚至让你进烈人塔、追随在本宫身边。本宫可以向你允诺,日后必然踏平虞国、将姬余捉来与你手刃,你看如何?”
吕氏不语。困是困在这儿,消息倒是一条没少。姬余让她遭受无妄之灾,她岂能轻易放过?有这个太子助力,能活命恢复武功不说,日后若是真能攻入虞国,自己的好处不会少。吕氏跪在芈由脚边,表示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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