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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莫奉命去监视符雅,不几日就有了消息。他说,并不见有异常人等在符家出没,倒是符小姐每天晚上都要出门去,来到凉城偏僻角落菱花胡同里的一处宅院,总要呆上近一个时辰才离开。小莫后来在白天去看过那宅院,天光之下竟然也大门紧闭。向附近的人一打听,才听说那里住了几位大麻风。小莫吓得也不敢叫门去探虚实,赶紧回来告诉程亦风:“符小姐是个菩萨心肠的大好人,怕是悄悄在照顾这些大麻风呢!虽然是功德无量的好事,不过……大人是不是应该劝劝符小姐,不要沾染上了……”他狠狠的刮了自己一个耳光:“小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大人别见怪。”
程亦风只是皱着眉头。
公孙天成道:“就只看到这些么?符小姐白天都去哪里了?听说她和景康侯的夫人交情不错?”
小莫道:“符小姐是在皇后面前当差的人,我小莫算是个什么东西,怎么能够看得到宫里?”
公孙天成道:“你就没见她到景康侯的府里去?”
小莫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看到符小姐每天离开家进宫去,然后又回来,再出门上菱花胡同——若她提早出宫去景康侯家,我可看不到。”
公孙天成捻须沉思,似乎是在考虑再布置给小莫什么任务。只是不等他开口,小莫就自己道:“程大人,公孙先生,小的不知道你们让我监视符小姐有什么用意,多半是有急事的。不过,小的也有急事,不知道可不可以告假一个月?”
“为什么?”程亦风问的很自然,而公孙天成则掩饰着警觉。
小莫道:“小的家乡来信了说小人的姐夫修房子的时候摔下来跌断了腿,现在家里连一个做事的人都没有,姐姐愁得没法,所以就写信叫我告假回去。”
“你家乡在哪里?”公孙天成道,“你姐姐一封信过来,怕是也走了大半月的光景吧?你这样折腾回去不是也要花至少半个月的功夫?那你告假一个月怎么够?”
“其实并不远。”小莫道,“如果除了睡觉之外都不停赶路,有五天时间就能到了。小人只想帮姐姐修整房屋储备粮食,好让她全家过冬。不会耽搁太多时间的。程大人,求求你了!”说着,就屈膝跪了下来。
程亦风赶忙叫他起身:“这又不是什么不合理的事,我怎么会不答应?你就放心的去吧。如果有需要,多待一阵子也没关系。”
“多谢大人!”小莫又跪倒,“砰砰”叩了几个响头,“小人今天当值,一定把今天的任务都完成了,和旁的弟兄们交接完毕才走。”
他起身出门。公孙天成瞥了一眼他的背影,冷笑道:“什么回乡修房子,一定是马不停蹄的赶去大青河那边报告消息。一个月的时间,刚好来回。”
程亦风已经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争辩,就不接话茬,只道:“菱花胡同的古怪……先生看,我们要不要亲自去看看?”
公孙天成思考了片刻:“现在情况不明,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万一给符小姐带来麻烦,就事与愿违了。”
此话有理,程亦风想,可是这个谜团又不停地煎熬他:符雅这样豁达洒脱的人,能有什么“把柄”被人抓住?为什么一反常态积极支持哲霖?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变故?一刻不得到答案,就一刻不得安稳,变连公务都没心思处理。
“大人今天不用去衙门么?”公孙天成提醒他,“好像还有许多未了的事情吧?”
“兵部今天……”程亦风把思绪拉回来,才突然想起今天的确不用到兵部去,因为今天礼部、吏部和刑部要会同处理恩科舞弊一案,他作为临时待主考,要去作供兼听审。一看时辰,早已经迟了,他赶紧换上官府,急匆匆的来到贡院。
所有涉案的人员都还在那里软禁着——离开考试当天已经有近一个月的功夫了,这些人个个形容憔悴,本来只有赵兴一个人是满头白发,现在花白、灰白,满眼皆是。他们有的看来郁闷,有的看来气愤,还有的已经没功夫计较,只希望这事情快点儿了结。
来会审的官员也是希望赶紧找出真相。他们中许多都是赵兴的门生,深知老师的为人,怎么也不相信他会和舞弊有关——其实连竣熙都早就说了要将赵兴排除在审查之外。但赵兴脾气倔犟,把名节看得比性命还重要,他宁可受点牢狱之灾,也要通过彻查来还自己一个清白。他的门生们不忍看老师受苦,都巴不得立刻就能把舞弊的元凶找出来。
可是,问了一大圈,考官们叫屈,印刷试题的喊冤,没有一个承认是自己做的。单看各样程序的汇报,也找不出任何的破绽来。程亦风虽照直说了茶楼里贩卖试题的闹剧,然而因为试题贩子踪影全无,这条线索也断了。
如此折腾了大半天,徒劳无功。
要这样继续审查下去,岂不是没完没了?程亦风走出贡院时,已然彩霞满天。
观音出家节那天也是如此静好的黄昏。程亦风想,当日符雅捡到试题,然后就失了踪,且变得言辞闪烁,行为古怪,莫非这两件事情有关联?
终归还是放不下“菱花胡同”。好奇和焦虑同时驱使着他,将公孙天成那“不可打草惊蛇”的忠告抛到了脑后,一把拉住放假前最后一日随从护卫的小莫:“我放心不下,咱们还是到菱花胡同看一看。”
“可是大人,”小莫惊道,“我们谁也不知道那里究竟有什么古怪,贸贸然跑去,万一搞出什么麻烦来,岂不……”
“能有什么麻烦?”程亦风道,“如果那里不过是麻风病人的聚居之所,符小姐不怕病人,我们怕什么?”
小莫道:“小人不是怕大麻风。小人是怕……是怕万一还有别的什么事……如果有什么别的麻烦事,一旦把大人卷进去,那就糟糕了。”
“我就是怕还有别的麻烦事牵扯住符小姐。”程亦风道,“咱们悄悄的去,不让别人看到就成。有什么发现,也好告诉公孙先生,早谋良策。”
小莫看他心念已决,反对也没用,只有答应:“不过大人,您这样子能悄悄去么?”
“怎么?”程亦风问出了口,才意识到自己穿着一身官服,而小莫也是校尉服饰。他不由跺脚道:“看我这人!简直一脑袋稻草!”
小莫笑道:“大人不用着急。先把轿子打发走,然后我带大人到估衣铺里去置点行头。”
说做就做。当下就让轿子自行回府,又编了个理由搪塞公孙天成,才跟着小莫往城中的估衣铺来。
小莫看来很懂行情,一番挑选,又是一阵讨价还价,片刻的功夫就已经找到了想要的东西。领了程亦风到陌巷中装扮起来,借着一户人家门前的水缸一照,程亦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起来竟像是一个脚夫!他深有自知之明,晓得他程某人绝不英俊,也有欠挺拔,但是眨眼之间从儒雅书生变成一个粗鄙的脚夫,实在太神奇了。再看看小莫,不由更加合不拢嘴:这孩子居然扮成了一个中年妇人,眼里的精灵完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被岁月磨练出来的顺服。“这……这……”他不禁赞道,“就是公孙先生和咱们打了照面,怕也认不出呢——小莫,你哪里学来这本事?这样俊的功夫,难怪公孙先生老要怀疑你是细作!”
小莫撇了撇嘴:“大人这是赞我还是损我呢?任谁有点儿本领都成了细作,那公孙先生自己就是最厉害的细作了,说不定还是个游走列国通杀四方的八面细作呢!”
程亦风笑笑:这话也果然有道理!
不是聊天的时候,小莫将两人的官服都收拾好,就一起去菱花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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