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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时分,官道上来往的行人颇有。
骤然见到这么一大伙的“贼寇”,抄矛带棒,大呼小叫,打着五颜六色的旗帜,乱糟糟地从西边的黄河岸边涌来,登时就有不少的行人惊骇失措,慌乱逃跑。
然亦有并不惊慌,只往路边远远让开的,——这却是多赖了徐世绩所献给翟让的“兔子不吃窝边草”此策之功了。因徐世绩此策,瓦岗寨周边的百姓,这几年基本上没遭受过瓦岗义军的掳掠,相反,义军抢到粮食后,按徐世绩的建议,还会分些给周近的百姓。
因此,周围乡里的百姓也就不怎么怕翟让他们了。
则是说了,既然不怎么怕,那为何还有惊慌逃跑的?
原因也很简单,那些惊慌逃跑的,不是本地的百姓,或为过路的旅人,或为逃难的流民。
於此其中,又以流民为大多数。
大业七年,五年前的秋天,山东、河南大水,漂没了三十余郡,无数的百姓倾家荡产,不得不卖身为奴。大业八年,亦即大水过后的次年,旱灾接踵而至,这年的旱灾倒非是只在山东、河南,南北皆出现了旱情,然山东尤甚,最受苦的仍是山东的百姓!大灾过后,必有大疫,同时,这一年且还大疫,雪上加霜,又因此而倾家荡产,乃至死者的百姓愈不知凡几!
但朝廷非但没有积极的救灾,反却把精力全投入到了征讨高句丽的战争中。
也是在大业八年这一年,朝廷开始了对高句丽的第一次征伐,出征的兵马达百余万众!
民间的日子可想而知,只能是更加难过。
於是由这两年起,原先好像铁桶一般的大隋江山,忽然一下子就变得四处漏风。
实在无法再忍耐苛政的百姓们,为了求条生路,先有王薄首义於山东长白山,继有孙安祖、窦建德等聚众於高鸡泊等地,翟让亦是在这个时候打出的旗号,海内的局面遂渐成反者如市。
从大业八年到今年,这几年中,尽管没再发生过特别大的自然灾害,可人祸不断。
三年前,发生了杨玄感谋反之事。
两年前,朝廷再度大征天下兵,百道并进,第二次征伐高句丽。
去年八月,杨广巡行北塞,突厥进犯,始毕可汗率骑数十万谋袭乘舆,杨广被困雁门,最危险时,“矢及御前”,尽管不久后这场危机就被解除,可海内却不免又因而生起一场大的动乱。
百姓的日子,总而言之,远的不说,就这几年来,那当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一天比一天难捱。
这样的背景下,就造成了两个状况。
一个是或因日子过不下去,不得不铤而走险,抑或是因逃兵役、劳役而成亡命,从而最终都沦落为盗贼的越来越多,如瓦岗寨,初才不过数百、千人,今已万余。
一个是四方的流民也越来越多。
以前的情况,李善道不太清楚,他是一个多月前来到的这个时代,这一个多月来的民间情况,他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却是非常清楚的了。
凡之所见所闻,无不令他惊心。
亦不必再说其它,只他前日来瓦岗,自卫南至瓦岗,仅百十里的路上,他沿途见到的流民就比比皆是,遇到的蟊贼也是一伙接一伙,好在丑奴等皆壮士,那些蟊贼都没敢劫他而已。
故是,对於眼前此际,道上那些衣衫褴褛,惊慌奔走,一看即是流民的人数之众、之多,他已是没有太多的震惊。
但这一个多月来,已在他心中浮出多次的那种侥幸,难免地再度浮现。
他怜悯地望着那些惊慌乱跑的流民,想道:“幸得李家算是中家,有些田地,日子还能过得下去。要非如此,只怕我这个李善道,亦与这些流民无异,早流离失所,甚至已成饿殍了!”
……
春暖花开,道边绿树成荫,燕语莺声。
二月春耕时节,乡间本该是生机勃勃的农忙景象。
放眼望去,路边却很多被荒废的田地,再加上三五成群,或者推着独轮车,或者扶老携幼,缕缕行行的流民,值此仲春好时,给人的却一种凄凉、破败之感。
行在单雄信、徐世绩部曲的后头,李善道一边感慨,一边领着高丑奴等,跟着队伍往前走。
正行间,道侧沟中窜走了两条野狗。
一团杂着红、白两色的黑乎乎的东西留在野狗窜走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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