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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然间眼前一黑,这只布袋已罩到了头上,天狼子大惊之下,急忙挥掌拍出,却拍了个空,便在此时,脸颊、额头、后颈同时微微一痛,已给袋中毒物咬中。天狼子不及去扯落头上布袋,狠狠拍出两掌,拔步狂奔。他头上套了布袋,目不见物,双掌使劲乱拍,只觉头脸各处又接连遭咬,痛痒难当,惶急之际,只发足疾奔,蓦地里脚下踏了个空,骨碌碌的从陡坡上滚下,扑通一声,掉入了山坡下的一条河中,顺流而去。
全冠清本想杀了他灭口,那知竟会给他逃走,虽然他头脸为毒蝎所螫,又摔入河中,多半性命难保,但想星宿派擅使毒物,说不定此人有解毒之法,在星宿海居住,料来也识水性,若他不死,星宿派得到讯息,必定大举前来报复。沉吟片刻,说道:“咱们快布毒蛇阵,跟星宿老怪一拚。难道乔峰一走,咱们丐帮便不能自立,从此听由旁人欺凌吗?星宿派擅使剧毒,咱们不能跟他们动兵刃拳脚,须得以毒攻毒。”
群丐轰然称是,当即四下散开,在火堆外数丈处布成阵势,各人盘膝坐下。
游坦之见全冠清用布袋打走了天狼子,心想:“这人的布袋之中原来装有毒物,他们这许多布袋,都装了毒蛇毒虫吗?叫化子会捉蛇捉虫,原不希奇。我若能将这些布袋去偷了来,送给阿紫姑娘,她定然欢喜得紧。”
眼见群丐坐下后便即默不作声,每人身旁都有几只布袋,有些袋子极大,其中有物蠕蠕而动,游坦之只看得心中发毛,心想:“他们若把袋子套在我头上,我有铁罩护头,倒也不怕,但若将我身子塞在大袋之中,跟那些蛇虫放在一起,那可糟了。”
过了好几个时辰,始终并没动静,又过一会,天色渐渐亮了,跟着太阳出来,照得满山遍野一片明亮。枝头鸟声喧鸣之中,忽听得全冠清低声叫道:“来了,大家小心!”他盘膝坐在阵外一块岩石之旁,身旁却无布袋,手中握着一枝铁笛。
只听得西北方丝竹之声隐隐响起,一群人缓步过来,丝竹中夹着钟鼓之声,倒也悠扬动听。游坦之心道:“是娶新娘子吗?”
乐声渐近,来到十丈开外便即停住,有几人齐声说道:“星宿老仙法驾降临中原,丐帮弟子,快快上来跪接!”话声一停,咚咚咚咚的擂起鼓来。擂鼓三通,镗的一下锣声,鼓声止歇,数十人齐声说道:“恭请星宿老仙弘施大法,降服丐帮的么魔小丑!”
游坦之心道:“这倒像是道士做法事。”悄悄从岩石后探出半个头张望,只见西北角上二十余人一字排开,有的拿着锣鼓乐器,有的手执长幡锦旗,红红绿绿的甚为悦目,远远望去,幡旗上绣着“星宿老仙”、“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威震天下”等等字样。丝竹锣鼓声中,一个老翁缓步而出,他身后数十人列成两排,和他相距数丈,跟随在后。
那老翁手中摇着鹅毛扇,阳光照在脸上,但见他脸色红润,满头白发,颏下三尺苍髯,长身童颜,当真便如图画中的神仙一般。那老翁走到距群丐约莫三丈之处便站定不动,将一根铁哨子放到唇边,撮唇力吹,发出几下尖锐之极的声音,羽扇一拨,将口哨之声送出,坐在地下的群丐登时便有四人仰天摔倒。
游坦之大惊:“这星宿老仙果然法力厉害。”
那老翁脸露微笑,“滋”的一声吹哨,羽扇挥动,更有一名乞丐应声而倒。那老翁的口哨声似是一种无形有质的厉害暗器,片刻之间,丐帮阵中又倒了六七人。其实击倒丐帮人众的不是口哨声,而是他从铁哨子中喷出的毒粉,以羽扇拨动伤人。
只听得老翁身后的众人颂声大作:“师父功力,震铄古今,这些叫化儿跟咱们作对,那真叫做萤火虫与日月争光!”“螳臂挡车,自不量力,可笑啊可笑!”“师父你老人家谈笑之间,便将一干么魔小丑置之死地,如此摧枯拉朽般大获全胜,徒儿不但见所未见,直是闻所未闻!”“这是天下从所未有的丰功伟绩,若不是师父老人家露了这一手,中原武人还不知世上有这等功夫。”一片歌功颂德之声,洋洋盈耳,丝竹箫管也跟着吹奏搭配。
这个童颜鹤发的老翁,正是中原武林人士对之深恶痛绝的星宿老怪丁春秋。他因星宿派三宝之一的神木王鼎给女弟子阿紫盗去,连派数批弟子出去追捕,甚至连大弟子摘星子也遣了出去,但一次次飞鸽传书报来,均甚不利。最后听说阿紫倚丐帮帮主乔峰为靠山,将摘星子伤得半死不活,丁春秋又惊又怒,知丐帮是中原武林第一大帮,实非易与,又听到聋哑老人近日来在江湖上出头露面,颇有作为,这心腹大患不除,总是放心不下,决意夺回王鼎之后,乘此了结昔年的一桩大事。
他所练的那门“化功大法”,经常要将毒蛇毒虫的毒质涂上手掌,吸入体内,若七日不涂,功力便即减退。那神木王鼎天生有一股特异气息,再在鼎中燃烧香料,片刻间便能诱引毒虫到来,方圆十里之内,什么毒虫也抵不住这香气的诱引。当年丁春秋有了这奇鼎在手,捕捉毒虫不费吹灰之力,“化功大法”自然越练越深,越练越精。这“化功大法”乃丁春秋不传之秘,因此摘星子等人也都不会,阿紫想得此神功,非暗中偷学、盗鼎出走不可。
阿紫工于心计,在师父刚捕完毒虫那天辞师东行,待得星宿老怪发觉神木王鼎失窃,已在七天之后,阿紫早去得远了。她走的多是偏僻小路,追拿她的众师兄武功虽比她为高,智计却远所不及,给她虚张声势、声东击西的连使几个诡计,一一撇了开去。
星宿老怪所居之地是阴暗潮湿的深谷,毒蛇毒虫繁殖甚富,神木王鼎虽失,要捉些毒虫来加毒,倒也并非难事,但寻常毒虫易捉,要像从前这般,每次捕到的都是希奇古怪、珍异厉害的剧毒虫豸,却是可遇不可求了。更有一件令他耽心之事,只怕中原的高手识破了王鼎的来历,谁都会立即将之毁去,是以一日不追回,一日便不能安心。
他和一众弟子相遇后,见大弟子摘星子幸而尚保全一条性命,却已武功全失,为众弟子殴打侮辱,已给虐待得人不像人,二弟子狮鼻人摩云子暂时接领了大师兄的职位。众弟子见师父亲自出马,又惊又怕,均想师命不能完成,这场责罚定是难当之极,幸好星宿老怪正在用人之际,将责罚暂且寄下,要各人戴罪立功。
众人一路上打探丐帮的消息。一来各人生具异相,言语行动无不令人厌憎,谁也不肯以消息相告;二来萧峰到了辽国,官居南院大王,武林中真还少有人知,是以竟打听不到半点确讯,连丐帮的总舵移到何处也查究不到。这日天狼子无意中听到丐帮大智分舵聚会的讯息,为要立功,迫不及待的孤身闯来,中了全冠清的暗算。总算他体内本来蕴有毒质,蛇蝎毒他不死,逃得性命后急忙禀告师父。丁春秋当即赶来。
丁春秋左手一挥,音乐声立止,他向全冠清冷冷的道:“你们丐帮中有个人名叫乔峰,他在那里?快叫他来见我。”全冠清问道:“阁下要见乔峰,为了何事?”丁春秋傲然道:“星宿老仙问你的话,你怎地不答?却来向我问长问短。乔峰呢?”
一名丐帮的五袋弟子喝道:“你是什么东西?”呼的一掌,向丁春秋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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