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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眸明明宁和如水,永宁却觉得那眼神犹如一束强光,彻头彻尾地照进了自己心里。她咬了咬牙,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能劝服你,你也不能劝服我罢了。”
李未央笑着道:“公主,你来这里,不是为了修佛,而是为了躲清静,不是吗?”
永宁公主面色大变,重重将茶杯掷于地下,青玉杯一下子裂得粉碎,吓坏了满室的婢女,她们全都战战兢兢地跪倒在地。永宁公主怒声道:“安宁,你太无礼了”
李未央冷笑道:“敢问这一句话,你是以公主身份问的呢,还是以尼姑的身份问?若你还是公主,那我自然要向你认错,因为我不敬在先,但你若是出家人,就该容纳我一个凡俗之人的一切罪过,请免开尊口吧”
永宁公主气得面色发白,窘迫了半天都没有出一个字。的确,若是她自己是永宁公主,李未央自然应当向她认错,但若她自己是尼姑,李未央凭什么认错呢?她瞪视李未央良久,然而对方却是一派不在意的模样,不由气得半死,良久,她慢慢地冷静了下来,挥了挥手对那些婢女道:“算了,你们先出去吧。”
婢女们面面相觑,闹到这个份上,这位人都没有被赶出去,公主反而像是要与她单独谈话,这是为什么?然而,她们对视一眼,谁也不敢开口,悄悄退了出去。
永宁看着李未央,叹了一口气,像是斗败的公鸡,失去了刚才故作的清高与冷淡:“安宁,何必这样讥笑我呢?你可知道,我到了越西,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李未央看着她,慢慢道:“愿闻其详。”
永宁公主深吸一口气,道:“我到了越西才知道,他早已迎娶了四位美貌的侧王妃,皆是出身越西名门,个个年轻美貌,手段厉害,我到这里头两个月,还想着要收拾整顿,重肃风气,可后来才发现,这些人不过每天点卯似的来请个安,我在她们眼里,根本是个无人理会的老废物了。其中有一位侧妃更是个厉害人物,仗着那混蛋的宠爱,处处与我为难,再加上我是大历公主,与其他的王妃素无来往,渐渐被整个皇室排斥……我不是不想留在那里,实在是没办法留下去了。”
李未央笑了,道:“公主,仅止于此吗?”
永宁公主咬牙切齿道:“若是仅仅这些也就罢了,那个混蛋从大历回来,不知因为什么缘故,有一段时间碰都不碰女子,我还以为他终于修身养性了。谁知后来才知道他是不行……随后他四处寻医问药,终于找到一种秘方,医治了他的毛病,自此开始变本加厉,越发不要脸。他在外面如何我都可以容忍,只要他不侵到我的头上,谁知他竟看中了我最亲近的一个女官,非要纳她为妾,她来找我哭诉,我狠狠闹了一场,他表面答应,背着我却恨上了那女官,竟然趁我不在,将她送出去待,她从十一岁跟着我,足足有八年,怎么可能忍受这种屈辱,当天晚上就投井自尽了。”
永宁公主所谓的待,并非是简单的招呼人。李未央早已听越西皇族奢侈享乐之风更胜过大历,皇族之间互相玩乐的手段十分惊人。其中有一项,便是将府中美貌的婢女呈给人,借以拉拢玩乐。有些运气好的女子会被贵人看中,带回去变成姬妾,但是大多数的却会成为家妓,一次又一次地去接待新的人。但这种女子,通常是出身低贱的婢女或者是从外面买回来的艺妓,可是将正妃的女官送出去宴,就实在是很荒唐了,简直是蓄意的报复,可见这元毓是个何等狭隘的人物。
李未央的眼神,清澈的没有一丝阴影,孩童似的天真无邪,却也清澈的有一种吞噬人心的力量:“公主不会仅仅是为了那个女官与燕王决裂吧。”
永宁停顿了很久,才继续道:“第二天我闻知此事,非常生气,去找他论理,无意之中发生争执——”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不可听闻,“我从台阶上摔了下来,当时就见红了……那个男胎已经成型,竟生生从我的骨肉之中分离……如果出生,现在已经会叫娘了……”
永宁的声音放得十分轻缓,语调中甚至没有一点起伏,淡的轻描淡写的着,渀佛这是一件很平常不过的事情,然而那其中渀佛有滔天的恨意,好似在滔天巨浪来之前的静谧。
李未央感叹道:“公主真是善心,发生这样的事情也能原谅燕王殿下。”
永宁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事情:“原谅他?我恨不得吞吃他的血肉,蘣我的孩儿偿命”
李未央微微一笑:“既然如此,公主又在这里做什么呢?”
永宁狠力的将手中的佛珠扯下来,李未央只听见那佛珠哗啦啦的洒满了一地,永宁公主的眼神之中带了一丝凶狠:“你以为我在这里做什么我若是能为我的孩子报仇,还用得着在这里当活死人吗?”
李未央看着一旁珠瓶里的一枝梅花:“所以,公主不是来清修的,而是来躲避的。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仇人花天酒地,风流无度,公主心中自然难受。”
永宁心中痛苦到极点,嘴上却笑道:“当然难受,若我还是在大历,早已请父皇赐死他了,我情愿再做一回寡妇,也不要看到那张荒淫无耻的面孔”
李未央淡淡一笑:“事已至此,多无用。公主既然在这里清修,未央就不打扰了,就此告辞了。”着,她起身站了起来。
永宁公主没想到她突然要走,不由惊诧地看着她,李未央笑容如常,道:“有缘再见吧。”
永宁看着李未央真的毫不留恋地向外走,方回过神从椅子上起身,大声道:“你站住”然而李未央头也不回继续往外走,永宁公主急忙去追,一不小心碰倒了一边的桌子,误将佛龛上供着尺余高的白玉观音惯在地上,羊脂白玉断成几截。发出哗啦一声巨响。然而永宁却看也不看那白玉观音,飞快地拦住了李未央:“安宁,你来这里是为了求我帮忙,是不是?那你为什么不求我?”
李未央笑了笑,道:“不,我没什么要求公主的。”
永宁眼神突然凶猛的渀佛被夺走了食物的野兽,咬牙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道:“好,不管你要我做什么事,我都会帮你,但是,我要元毓的性命你能帮我做到吗?”
谁先开口,谁就会在这场交易之中处于下风,而李未央要的,是绝对的主导权。之所以和永宁公主这么多话,同样是为了这一点。李未央失笑,道:“但愿公主将来不要心疼。”
永宁冷笑,道:“你若是尝过我的痛苦,你就知道我会不会心疼了”
李未央叹了一口气,道:“公主,请你相信我,我会帮助你,但是,你必须听我的话。”
望进那一双漆黑不见底的眼睛里,永宁公主哆嗦了一下,在这一刻,她突然有一种将灵魂出卖的错觉,然而,想到自己的孩子,想到那种日夜煎熬的痛,她郑重地点了点头。
李未央笑了,道:“那就请公主收拾行装,尽快回燕王府去,到了合适的时候,我会来找你的。”
在越西,永宁公主自然不能像大历一样如鱼得水,但越西皇室一样要顾忌她的身份,只要大历皇帝在位一天,他就会保证他女儿的燕王妃宝座。所以元毓并不敢直接和永宁翻脸,只敢用各种龌龊的手段来折磨她,以泄被迫娶了她的怨恨。有仇恨不敢对皇帝报复,只敢舀女人出气,这种男人,简直是龌龊到了极点。
永宁公主有点不安:“你……你真的会帮我报仇吗?”
李未央含笑,轻轻握住她的手道:“公主,我比你更希望元毓死,请你相信我。”
那双手冰凉,却十分有力,永宁公主见识过李未央的狠辣,此刻松了一口气,道:“好,我等你。”
尼姑听公主要走,顿时吃了一惊,担心这位金主一去不回,自己庵堂失去了最大的经济支柱,立刻跑来劝阻,可永宁公主却已经换回了一身华丽的衣裳,冷面道:“好了,不必多言,我心意已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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