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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果然是要紧的事了。竣熙道:“将军请讲。”
冷千山即道:“樾国大军依然驻扎在西京东台大营,可能八月里再兴战事。”
此话一出,直把满朝文武都吓愣住了,只司马非道:“冷将军什么时候养起探子来了?别是凭空杜撰的吧?现在樾国正是青黄不接、民心动荡之时,樾国那庆澜帝虽然没什么用,但是樾国的大臣们可不都是草包,怎么会选在这个时候兴兵远征?”
冷千山道:“事关重大,岂有杜撰的道理?我的探子就在外面候着,请太子殿下准他上殿来亲口禀奏。”
如此大事,竣熙岂有不准之理?未几,那探子就上了殿来,自报家门姓张,是一个千总。“樾国要兴兵远征,是千真万确之事。”他道,“他们户部的一位侍郎顾长风主张士兵解甲归田治蝗治水,惊雷大将军玉旒云不仅在庆功宴上把顾侍郎赶出宫殿,第二天又上顾家大闹一番,扬言要将其革职充军。樾国西京把此事传得满城风雨,茶馆酒肆中都在议论哩。”
这可怎么办?大臣们面面相觑,响起一阵议论之声。
司马非冷笑道:“哼,玉旒云——不就是在落雁谷击败耿近仁的那个毛孩子么?其实当时我军驻扎大堰关,我是主张无论如何要北渡同樾军一战的,偏偏冷将军、向将军、董将军和鲁将军没一个同意。如果那时大军开到依阕关,樾国西京或许都已经拿下了。”
冷千山不甘示弱:“司马将军要说‘如果’,那我还说‘如果’不是有张千总冒死报讯,恐怕樾军打过大青河来,咱们还不知道呢!现在既然有这消息,不是应该好好商议应对之策么?为什么要花时间计较那些改变不了的事?”
向垂杨也接口道:“不错,正是要尽快想出个对策来——既然司马将军常赞程侍郎用兵如神,不如听听程侍郎有何高见?”
“这……”程亦风看向司马非。
司马非道:“这还需要程侍郎花脑筋么?总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樾国的龟儿子撒野撒到咱门前来了,难道咱们还怕了他们不成?依我看来,最简单就是立刻传诏全国,凡十四岁以上的男子都征入军中,不怕没有二十万之众。再来个御驾——不,只要太子殿下就好——亲征,杀过大青河去,把那帮龟儿子打回老家。”
“说得倒轻巧。”工部尚书古成君低声嘟囔,“天江刚刚泛滥了,抢修堤坝的都是十二、三岁的娃娃,你倒还要征兵……”
“叫士兵都去治水,治好了叫樾寇来坐享其成么?”司马非一眼瞪了过去。
“话不能这样说。”程亦风忍不住道,“樾国出兵与否还只是传闻,即使出兵也要到八月。现在天江洪水即将吞没南方大片农田,那里是我国上下的衣食所依,如果南方被毁,西瑶说不定就乘机攻过天江来。那时,我们想撤退都没有地方撤了。”
司马非没想到自己一手提□的程亦风竟然“临阵倒戈”,不由愣住。冷千山却找到了话茬儿:“撤退?程侍郎好像最擅长的就是撤退了。从前线能撤到依阕关,又能从依阕关撤回了大堰关——你是说将来樾寇来袭,就要撤退到南方吗?原来这就是你的妙计啊,太子殿下可听到了?
“将军——”程亦风被这些“搅屎棍”弄得忍无可忍,终于爆发,“将军莫非忘记了,十五年前凉城为樾寇所攻,皇上就是率领众臣撤往了南方。当时程某人不才,在怡红院睡了个懒觉没赶上你们的队伍,这次要是再往南方撤退,程某人一定要跑在前头。”
“你——”冷千山方要翻“越权祸国”的旧帐,竣熙稚气地打断了他们的争吵:“诸位大人不要争了。十五年前的往事是我楚国之耻,今日召集各位,便是要商议商议如何避免重蹈覆辙。诸位大人都有何高见?”
“还有什么高见,只能打。”冷千山道,“拼到最后一兵一卒,也要打。”
“不错,打。”其余几位将军纷纷附和。
“打?打猎么?”司马非虽然也巴不得能够一显身手,但是却不愿附和冷千山等人,更不愿让他们得了出兵的主动权,自己只落个“辅助”之位,因此不论如何都要找找茬儿。“打仗的事非同儿戏,究竟出击还是被动应战,总要先摸清楚敌人的动向再打算。”便问那张千总,“你久在樾国,惊雷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可怕的人。”张千总想了想,“虽然很年轻,但却是庆澜帝跟前一等一的红人。庆澜帝没登基之前,玉旒云就跟他身边做侍卫,所以可以称得上是皇帝的心腹——而庆澜帝自己又没什么主见,恐怕玉旒云说什么,他就会做什么呢。玉旒云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所以樾国的朝廷里有半数的人恨,半数的人怕,但却没人敢跟其对着干。大家都避而远之,生怕得罪了惊雷将军,惹上杀身之祸。”
“每一个人?”程亦风忍不住插口问道,“那么你方才说的顾长风是……”
“顾长风是樾国有名的铁脖子。”张千总道,“绝不低头,也不怕砍头。自从这次得罪了惊雷将军后,他好像被罚闭门思过,于是他干脆就回南方老家去了。”
“是这样啊……”程亦风想,这顾长风倒和臧天任有几分相似,可惜是樾国之臣,否则该结交结交。
“不过是皇帝的小舅子,就嚣张至斯——”司马非厌恶又不屑,“既然樾国皇帝对他言听计从,是否他调遣军队都无须圣旨?”
“圣旨总还是要的。”张千总道,“将军这样一说,卑职倒突然想起一桩事来——这惊雷大将军玉旒云并非皇后的弟弟,而是皇后的妹妹。不知何故,她打小一直女扮男装,多年来,樾国上下都忘记了这件事,是最近庆澜帝要给她赐婚,才闹了出来。”
“什么?”大臣中立刻炸开了锅,这个以一敌三,把耿近仁杀死在落雁谷的年轻将军竟然是个女人?
“这还有天理么!”司马非怒道,“耿近仁堂堂楚国大将,居然败在一个女人的手里!”
而冷千山则冲着程亦风阴阴地道:“你居然被一个女人吓得落荒而逃,呵!”
程亦风自己也是大吃一惊,不过谁说女子就不如男儿呢?素未某面的大将军,随夫出征的崔抱月,以及……以及岁月越流逝,记忆就越清晰的那个不知名女子,当年她立在凉城的城楼上,比任何一个急于逃命的将军都镇定。
“这事你方才怎么没说?”竣熙示意众人安静,问张千总道,“这将军要成亲了,还会兴兵远征么?”
“回禀殿下,”张千总道,“赐婚之事最早是樾国的十四皇弟翼王传出来的。据说他在酒楼吃酒,醉后大声嚷嚷说自己将娶惊雷将军为妻,周围的人先都不信,后来不防备玉旒云从旁边的雅室里走了出来,当众打了他两个耳光,大家这才知道至少赐婚之事是不假了,至于嫁给谁,想来那翼王爷是没有份的。”
“好家伙!”董鹏枭骂道,“不管是嫁给谁,这小娘们儿该有个男人管教管教。她男人打她几顿板子,也就给我出口恶气了!”说罢,啐了一口,很是痛快的样子。
周围方才还愁眉不展的大臣们也都嘻嘻哈哈笑了起来,仿佛玉旒云顷刻间从骁勇善战的猛将变成了不值一提的黄脸婆。程亦风见状,不由得大摇其头。
张千总继续道:“玉旒云打了翼王之后,立刻就策马去了东台大营,几天几夜都没有回将军府。京里的人都猜测她是以重兵要挟庆澜帝,一旦庆澜帝逼她出嫁,她就起兵造反。”
“果然是娘们儿的脾气。”众臣中有人说,“合该就着这大好的机会打过大青河去。”
可这并不像是惊雷将军的所为。程亦风心里想。
“那几日东台大营演兵不断,京城人心惶惶。后来樾国皇后亲自到大营里去,才终于劝动了妹妹回到将军府。从那天起到微臣离开西京止,玉旒云除了去东台大营巡视外,没有踏出过将军府半步,连朝会都不参加……”
“那你怎么确信她要八月远征?”司马非问。
“她有一名亲信叫石梦泉,上个月被派去南方七郡。”张千总道,“卑职买通了他府上的下人,知道石梦泉是奉命去采办粮草的。卑职同在西京的,还有一位同伴王贵,曾经混进玉旒云的府邸。他说玉旒云的书房里摊着许多研究大青河的书籍,更有玉旒云手书的大青河八月水势札记。再加上顾长风之事,卑职推断,樾军极可能在八月渡河进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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